列传第十四

○郭崇杨廷璋宋偓向拱王彦超张永德王全斌曾孙凯康延泽王继涛高彦晖附

郭崇,应州金城人。重厚寡言,有方略。初名崇威,避周祖名,止称崇。父祖俱代北酋长。崇弱冠以勇力应募为卒。后唐清泰中。为应州骑军都校。

晋祖割云应地入为契丹,崇耻事之,奋身南归,历郓、河中、潞三镇骑军都校。开运中,戍太原。会汉祖起义,以崇为前锋。入汴,改护圣左第六军都校、领郢州刺史,改领富州。

从周祖平河中,以功迁果州防御使、领护圣右厢都指挥使。周祖镇邺,以崇领行营骑军兼天雄军都巡检使。

乾祐三年冬,崇从周祖平国难,与李筠拒慕容彦超于刘子陂,走之,以崇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遣冯道等迎湘阴公斌于徐州,将立之。会契丹南侵,周祖北征,次于澶州,为六军推戴。枢密使王峻在京师闻变,遣崇率七百骑东拒斌,遇于睢阳。崇阵于牙门外,斌惧,登门楼呼崇曰:「汝等何遽至此?」崇曰:「澶州军变,遣崇等来卫乘舆,非有他也。」斌召崇升楼,崇未敢登,即遣道下与语,崇乃登,具言军情有属,天命已定,斌执崇手泣,俛首久之。俄而斌所领卫兵都校张令超以众归崇,斌亲将贾、王等数怒目视道,将害之。斌曰:「汝辈勿草草,此非关令公事。」崇即送斌就馆舍。

广顺初,领定武军节度,又为京城都巡检使、修城都部署兼知步军公事。未几,复升陈州为节镇,以颍州隶焉,命崇为节度。周祖亲郊,加同平章事,出镇澶州。周祖不豫,促还镇所。

世宗立,并人侵潞州,命崇与符彦卿出固镇以御之。世宗亲征,又副彦卿为行营都部署。师还,加兼侍中。冬,移真定尹、成德军世度。四年,世宗征淮南,契丹出骑万乘余掠边,崇率师攻下束鹿县,斩数百级,俘获甚众。五年,天清节,崇来朝,表求致政,不允,赐袭衣、金带、器币、鞍勒马,遣之。世宗平关南,至静安军,崇来朝。恭帝嗣位,加检校太师。

宋初,加兼中书令。崇追感周室恩遇,时复泣下。监军陈思诲密奏其状,因言:「常山近边,崇有异心,宜谨备之。」太祖曰:「我素知崇笃于恩义,盖有所激发尔。」遣人觇之,还言崇方对宾属坐池潭小亭饮博,城中晏然。太祖笑曰:「果如联言。」未几来朝。时命李重进为平卢军节度,重进叛,改命崇为节制。乾德三年,卒,年五十八。太祖闻之震悼,赠太师。

子守璘至洛苑副使,妻即明德皇后之姊也。子允恭,以父任授殿直,至崇仪副使、知常州卒。次女为仁宗皇后。天圣三年,诏赠崇尚书令兼中书令,守璘太尉、宁国军节度,允恭太傅、安德军节度。六年,又诏追封崇英国公,加赠守璘康清军节度兼中书令,允恭忠武军节度兼侍中。允恭子中庸,左侍禁、阁门祗候、副使;中和,娶颍川郡王德彝女,为西染院副使。

杨廷璋字温玉,真定人。家世素微贱,有姊寡居京师,周祖微时,欲聘之,姊不从,令媒氏传言恐逼,姊以告廷璋。廷璋往见周祖,归谓姊曰:「此人姿貌异常,不可拒。」姊乃从之。

周祖从汉祖镇太原,廷璋屡省其姊,周祖爱其纯谨。姊卒,留廷璋给事左右。及出讨三叛,入平国难,廷璋数献奇计。即位,追册廷璋姊为淑妃,擢廷璋为右飞龙使,廷璋固辞不拜,愿推恩其父洪裕。即令召洪裕赴阙,以老病辞,就拜金紫光禄大夫、真定少尹。廷璋历皇城使、昭义兵马都监、澶州巡检使。

世宗自澶渊还京,言廷璋有干材,迁客省使。俄为河阳巡检、知州事。泾帅史懿称疾不朝,周祖命廷璋往代之。将行,谓之曰:「懿不就命,即图之。」廷璋至,屏左右,以诏书示懿,谕以祸福,懿即日载路。俄闻周主崩,廷璋呕血不食者数日。

世宗立,拜左骁卫大将军,充宣徽北院使。征刘崇,以为建雄军节度。在镇数年,颇有惠爱。前后率兵入太原境,拔仁义、高壁等砦,获刺史、军校数十人,俘其民数千户,获兵器羊马数万计。并人弃沁州二百里,退保新城,廷璋遂置保安、兴同、白壁等十余砦。

会隰州刺史孙议卒,廷璋遣监军李谦溥领州事。谦溥至,并人来攻其城,议者以为宜速救之。廷璋曰:「隰州城壁坚完,并人奄至,未能为攻城具,当出奇以破之。」乃募敢死士百余人,许以重赏,由间道遣人约谦溥为内应。既至,即衔枚夜击,城中鼓噪以出,并人大溃,追北数十里,斩首千余级,获器甲万计。奏至,世宗喜曰:「吾舅真能御寇。」诏褒之。

世宗自河东还,加检校太保。显德六年夏,率所部入河东界,下堡砦十三,降巡检使靳汉晁等三人。恭帝即位,加检校太傅。

宋初,加检校太尉。吏民诣阙,请立碑颂功德。太祖命卢多逊撰文赐之。李筠叛,潜遣亲信使赍蜡书求援粼境,廷璋获之,械送京师,因上攻取之策,即下诏委以经略。及车驾亲征,诏廷璋率所部入阴地,分贼势。贼平,归镇。是秋来朝,改镇邠州。乾德四年,移鄜州。开宝二年,召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四年,卒,年六十。赙帛二百匹。

廷璋美髯,长上短下,好修容仪,虽见小吏,未尝懈惰。善待士,幕府多知名人。在晋州日,太祖命荆罕儒为钤辖。罕儒以廷璋周朝近亲,疑有异志,每入府中,从者皆持刀剑,欲图廷璋。廷璋推诚待之,殊不设备,罕儒亦不敢发,终亦无患。议者以廷璋在泾州保全史懿,阴德之报也。

洪裕少时,尝渔于境貂裘陂,忽有驰骑至者,以二石雁授洪裕,一翼掩左,一翼掩右,曰:「吾北岳使者也。」言讫,忽不见。是年生淑妃,明年生廷璋,家遂昌盛。

廷璋子七人,皆不为求官,惟表其孤甥安崇勋得西头供奉官。崇勋,后唐枢密使重诲子也。廷璋子坦、埙皆进士及弟。坦至屯田员外郎,盐铁副使、判官,埙为都官郎中。

宋偓河南洛阳人。谦恭下士。祖瑶,唐天德军节度兼中书令。父廷浩,尚后唐庄宗女义宁公主,生偓。廷浩历石、原、房三州刺史;晋初,为汜水关使,张从宾之叛,力战死之。偓年十一,以父死事补殿直,迁供奉官。

晋祖尝事庄宗,每偓母入见,诏令勿拜,因从容谓之曰:「朕于主家诚无所靳,但朝廷多事,府库空竭,主所知也。今主居辇下,薪米为忧,当奉主居西洛以就丰泰。」命偓分司就养,敕有司供给,至于醯醢,率有加等。

汉祖在晋阳,遣其子承训至洛,奉书偓母,与偓结昏,即永宁公主也。累授北京皇城使。汉乾祐初,拜右金吾卫大将军、驸马都尉。隐帝即位,授昭武军节度,移镇滑州。

周祖举兵向阙,时偓在镇,开门迎谒,周祖深德之。偓率所部兵从周祖,至刘子陂,隐帝卫兵悉走投周祖。周祖谓偓曰:「至尊危矣,公近亲,可亟去拥卫,无令惊动。」偓策马及御营,军已乱矣。广顺初,丁内艰,服除,授左监门卫上将军。

世宗征淮南,令偓与左龙武统军赵赞、右神武统军张彦超、前景州刺史刘建于寿州四面巡检。师还,以偓为右神武统军,充行营右厢都排阵使,又为庐州城下副部署。吴人大发舟师。次东氵布洲,断苏、杭之路。世宗遣偓领战舰数百艘袭之,又遣大将慕容延钊率步骑而进,水陆合势大破之。

世宗尝次于野,有虎逼乘舆,偓引弓射之,一发而毙。及江北诸州悉平,画江为界。世宗驻迎銮,命偓率舟师三千溯江而上,巡警诸郡。师还,复授滑州节制,又移镇邓州。恭帝即位,加开府仪同三司。

宋初,加检校太师,遣领舟师巡抚江徼,舒州团练使司超副之。李重进谋以扬州叛,偓察其状,飞章以闻。太祖令偓屯海陵,以观重进去就。遂从征扬州,为行营排阵使。及平,以功改保信军节度。来朝,徙镇华州。会凿池都城南,命偓率舟师数千以习水战,东驾数临观焉。五年,改忠武军节度。

开宝初,太祖纳偓长女为后。偓本名延渥,以父名下字从「水」,开宝初,上言改为偓。三年,徙邠州。太平兴国初,加同平章事。二年,移定国军节度。四年,从平太原,又从征幽州。诏偓与尚食使侯昭愿领兵万余,攻城南面。师还归镇。

五年冬,车驾幸大名,召偓诣行在,诏知沧州。六年,封邢国公。俄迁同州。九年,又为右卫上将军。雍熙中,曹彬等北伐,班师,命偓知霸州,归阙。端拱二年,卒,年六十四。废朝,赠侍中,谥庄惠,中使护葬。

偓,庄宗之外孙,汉祖之婿,女即孝章皇后,近代贵盛,鲜有其比。子元靖至供备库使,元度至供备库副使,元载、元亨并至左侍禁、阁门祗候。初,孝章寝疾,语晋国长公主曰:「我瞑目无他忧,惟虑族属不敦睦,贻笑于人。」景德中,偓幼子元翰果诣京府,求析家财。

元度子惟简,为殿直,惟易为奉职。

向拱字星民,怀州河内人。始名训,避周恭帝讳改焉。少倜傥负气。弱冠,闻汉祖在晋阳招致天下士,将往依之。中途遇盗,见拱状貌雄伟,意为富家子,随之,将劫其财。拱觉,行至石会关,杀所乘驴市酒会里中豪杰,告其故,咸出丁壮护拱至太原。以策干汉祖,汉祖不纳,客于周祖门下。及周祖领节镇,署拱知客押牙。

周祖即位,授宫苑使。广顺中,迁皇城使,出监昭义屯军。并人领马步十五都来侵,拱与巡检陈思让逆战于虎亭南,杀三百余人,擒百人,获其帅王璠、曹海金,又败其军于壶关。师还,会征慕容彦超,命为都监,赐以六铢、袍带、鞍勒马、器仗,即日遣行。贼平,命为陕州巡检。未几,改客省使、知陕州。

会延州高允权卒,其寺绍基欲求继袭,即自领使务。朝廷益禁兵戍守,命拱权知州事,俄迁内客省使。尝请禁州民卖军装兵器于西人,从之。所属部落有侵盗汉户者,拱招其酋帅犒之,令誓不敢侵犯。召拜左神武大将军、宣徽南院使。

刘崇人寇,遣马军樊爱能、步军何徽赴泽州,令拱监护之。世宗亲征,拱以精骑居阵中。高平之捷,以功兼义成军节度、河东行营前军都监。师还,出镇陈州。

先是,晋末,秦州节度何建以秦、成、阶三州入蜀,蜀人又取凤州。至是,宰相王溥荐拱讨之,乃召拱与凤翔王景并率兵出大散关,连下城砦。复命拱为西南面行营都监。蜀入闻凤州急,发卒五千余出凤州北堂仓镇路,行至黄花谷,将绝周师粮道。拱与王景侦知之,命排阵使张建雄领兵二千直抵黄花谷,又遣别将领劲卒千人出敌后,截其归路。敌果为建雄所败,奔堂仓,又为劲卒所逼,合势掩击,擒其监军王峦、孙韬等千五百余。由是剑门之下,州邑营砦,望风宵遁,秦、凤、阶、成平。召归,宴于金祥殿。赐袭衣、金带、银器、缯帛、鞍勒马。

显德二年,世宗亲征淮南,以拱权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事。时扬州初平,南唐令境上出师,谋收复。韩令坤有弃城之意,即驿召拱赴行在,拜淮南节度,依前宣徽使兼缘江招讨使,以令坤为副。时周师久驻淮阳,都将赵晁、白廷遇等骄恣横暴,不相禀从,惟务贪滥,至有劫人妻女者。及拱至,戮其不奉法者数辈,军中肃然。六月,追叙秦、凤功,加检校太尉。

时周师围寿春经年未下,江、淮草寇充斥,吴援兵栅于紫金山,与城中烽火相应。而舒、蕲、和、泰复为吴人所据。拱上言欲且徙扬州之师并力攻寿春,俟其城下,然后改图进取。世宗从之。拱乃封库,付扬州主者;复遣本府牙将分部按巡城中。秋毫不犯,军民感悦。及师行,吴人有负糗粮以送者。至寿春,与李重进合势以攻其城,改淮南道招讨都监,败淮南军二千于黄蓍砦。

世宗再幸寿州,召拱宴赐甚厚,以为武宁军节度,命领其属驻镇淮军。及克寿州,以功加同平章事、领武宁军节度。四年,徙归德军节度。淮南平,改山南东道节度,俄充西南面水陆发运招讨使。恭帝即位。加检校太师、河南尹、西京留守。

宋初,加兼侍中。太祖征李筠,拱迎谒至汜水,言于上曰:「筠逆节久著,兵力日盛,陛下宜急济大河,逾太行,乘其未集而诛之,缓则势张,难为力矣。」帝从其言,卷甲倍道趋之。筠果率兵南向,闻车驾至,惶骇走泽州城守,遂见擒。乾德初,从郊祀毕,封谯国公。

拱尹河南十余年,专治园林第舍,好声妓,纵酒为乐,府政废弛,群盗昼劫。太祖闻之怒,移镇安州,命左武卫上将军焦继勋代之,谓继勋曰:「洛久不治,选卿代之,无复效拱为也。」

太平兴国初,进封秦国公,来朝,授左卫上将军。八年,代王彦超判左金吾街仗事。表献西京长夏门北园,诏以银五千两偿之。雍熙三年,卒,年七十五。赠中书令。

咸平初,真宗闻拱之后有寒馁流离者,录其孙怿为国子助教。拱子德明,至洛苑使;昱,大中祥符八年进士出身。德明子悦,为虞部郎中。

王彦超,大名临清人。性温和恭谨,能礼下土。少事后唐魏王继岌,从继岌讨蜀,还至渭南。会明宗即位,继岌遇害,左右遁去,彦超乃依凤翔重云山僧舍晖道人为徒。晖善观人,谓彦超曰:「子,富贵人也,安能久居此?」给资帛遣之。

时晋祖帅陕,乃召至帐下,委以心腹。及移镇太原,将引兵南下,遣从事桑维翰求援契丹,以彦超从行。天福初,累迁奉德军校,再转殿前散指挥都虞候、领蒙州刺史。汉初,领岳州防御使兼护圣左厢都校,出为复州防御使。

周祖平内难后,北征契丹,以彦超为行营马步左厢都排阵使,从周祖入汴。时自彭门迎湘阴公入缵位,会军变,周祖革命,即命彦超权知徐州节度。未行,湘阴公旧校巩廷美据州叛,真拜彦超武宁军节度,命讨之。彦超督战舰破其水砦,乘胜拔之。

又与枢密使王峻拒刘崇于晋州,彦超以骑兵进,崇遁去,授建雄军节度。复以所部追贼至霍邑,贼步骑堕崖谷,死者甚众。彦超归镇所,俄改河阳三城节度,移镇河中。

显德初,加同平章事。刘崇南寇,命彦超领兵取晋州路东向邀击,从战高平。彦超自阴地关与符彦卿会兵围汾州,诸将请急攻,彦超曰:「城已危矣,旦暮将降,我士卒精锐,傥驱以先登,必死伤者众,少待之。」翌日,州将董希颜果降。遂引兵趣石州,彦超亲鼓士乘城,躬冒矢石,数日下之,擒其守将安彦进,献行在。师还,改忠武军节度,加兼侍中。诏率所部浚胡芦河,城李晏口。工未毕,辽人万余骑来侵,彦超击败之,杀伤甚众。

宰相李谷征淮南,以彦超为前军行营副部署,败淮南军二千于寿州城下。吴兵水陆来援,谷退保正阳,吴人蹑其后。会李重进兵至,合势急击,大败吴人三万余众,追北二十余里。还,改京兆尹、永兴军节度。六年夏,移镇凤翔。恭帝嗣位,加检校太师、西面缘边副都部署。

宋初,加兼中书令,代还。太祖与彦超有旧,因幸作坊,召从臣宴射,酒酣,谓彦超曰:「卿昔在复州,朕往依卿,何不纳我?」彦超降阶顿首曰:「勺水岂能止神龙耶!当日陛下不留滞于小郡者,盖天使然尔。」帝大笑。彦超翌日奉表待罪,帝遣中使慰谕,令赴朝谒。

未几,复以为永兴军节度。又以其父光禄卿致仕重霸为太子少傅致仕。乾德二年,复镇凤翔。三年,丁外艰,起复。开宝二年,为右金吾卫上将军判街仗事。

太平兴国六年,封邠国公。七年,彦超语人曰:「人臣七十致仕,古之制也。我年六十九,当自知止。」明年,表求致仕,加太子太师,给金吾上将军禄。彦超既得请,尽斥去仆妾之冗食者,居处服用,咸遵俭约。雍熙三年,卒,年七十三。赠尚书令。

开宝初,彦超自凤翔来朝,与武行德、郭从义、白重赞、杨廷璋俱侍曲宴。太祖从容谓曰:「卿等皆国家旧臣,久临剧镇,王事鞅掌,非朕所以优贤之意。」彦超知旨,即前奏曰:「臣无勋劳,久冒荣宠,今已衰朽,愿乞骸骨归丘园,臣之愿也。」行德等竟自陈夙昔战功及履历艰苦,帝曰:「此异代事,何足论?」翌日,皆罢行德等节镇。时议以此许彦超。

初,彦超将致政,每戒诸子曰:「吾累为统帅,杀人多矣,身死得免为幸,必无阴德以及后,汝曹勉为善事以自庇。」及卒,诸子果无达者。宣化门内有大第,园林甚盛,不十余年,其家已鬻之矣。孙克从,咸平元年进士及第,亦止于州县。

张永德字抱一,并州阳曲人。家世饶财。曾祖丕,尚气节。后唐武皇镇太原,急于用度,多严选富家子掌帑库。或调度不给,即坐诛,没入赀宁。丕为之潢满岁,府财有余。宗人政当次补其任,率族属泣拜,请丕济其急,丕又为代掌一年,乡里服其义。父颖事晋至安州防御使。

永德生四岁,母马氏被出,育于祖母,事继母刘,以孝闻。周祖初为侍卫吏,与颖善,乃以女妻永德。永德迎其母妻诣宋州。时寇贼充斥,乃易弊衣,毁容仪,居委巷中。有贼过,即邀乞焉,给曰:「此悲田院耳。」贼即舍去,繇是免祸。周祖为枢密使。表永德授供奉官押班。

乾祐中,命赐潞帅常遇生辰礼币。遇,周祖之外兄弟也。时周祖镇邺,被谗,族其家。永德,在潞州,闻有密诏授遇,永德探知其意,谓遇曰:「得非泣杀永德耶?永德即死无怨,恐累君侯家耳。」遇愕然曰:「何谓也?」永德曰:「奸邪蠹政,郭公誓清君侧,愿且以永德属吏,事成足以为德,不成死未晚。」遇以为然,止令壮士严卫,然所以馈之甚厚。亲问之曰:「君视丈人事得成否?」永德曰:「殆必成。」未几,周祖使至,遇贺且谢曰:「老夫几误大事。」

初,魏人柴翁以经义教里中,有女,后唐庄宗时备掖庭,明宗入洛,遣出宫。柴翁夫妻往迎之,至鸿沟,遇雨甚,逾旬不能前。女悉取装具,计直千万,分其半以与父母。令归魏,曰:「儿见沟旁邮舍队长,项黵黑为雀形者,极贵人也,愿事之。」问之,乃周祖也。父母大愧,然终不能夺。他日,语周祖曰:「君贵不可言,妾有缗钱五百万资君,时不可失。」周祖因其资,得为军司。

柴翁好独寝,人传其能司冥间事。一日晨起,大笑不已,妻问之,不对。翁好饮,其妻逼令饮,极醉,因漏言曰:「花项汉作天子矣。」其妻颇露之,遇亦微有闻,未深言。至是,永德故以此讽遇,遇送永德归周祖。

周祖登位,封永德妻为晋国公主,授永德左卫将军、内殿直小底四班都知,加驸马都尉、领和州刺史。逾年,擢为殿前都虞候、领恩州团练使,俄迁殿前都指挥使、泗州防御使,时年二十四。

显德元年,并州刘崇引契丹来侵。世宗亲征,战于高平,大将樊爱能、何徽方战退衄。时太祖与永德各领牙兵二千,永德部下善左射,太祖与永德厉兵分进,大捷,降崇军七千余众。及驻上党,世宗昼卧帐中,召永德语曰:「前日高平之战,主将殊不用命,樊爱能而下,吾将案之以法。」永德曰:「陛下欲固守封疆则已,必欲开拓疆宇,威加四海,宜痛惩其失。」世宗掷枕于地,大呼称善。翌日,诛二将以徇,军威大振。进攻太原,师薄城下,永德与符彦卿、史彦超北控忻口以断契丹援路。太原城四十里,周师去城三百步,围之二匝。自四月至六月,攻之不克。契丹援兵果至,彦超战没,继败其众二千,余众遁去。以永德领武信军节度。师还,徙义成军节度。

时永德父颖为隶人曹澄等所害,因奔南唐。会议南征,永德请行自效,许之。师至寿春,刘仁瞻坚壁不下。永德出疲兵诱之,傍伏精骑,每战阳不利,北退三十里,伏兵突起夹攻,大败之,仁赡仅以身免。

三年,世宗亲征,至寿州城下,仁赡执澄等三人槛送行在,意求缓师,诏赐永德,俾其甘心。太祖与永德领前军至紫金山,吴人列十八砦,战备严整。敌垒西偏有高陇,下瞰其营中,永德选劲弓强弩伏陇旁,太祖麾兵直攻第一砦,战阳不胜,淮人果空砦出斗,永德亟登陇,发伏驰入据之,敌众散走。翌日,又攻第二砦,鼓噪而进,始攻北门,淮人开南门而遁。时韩令坤在扬州。复为吴人所逼,欲退师。世宗怒,遣永德率师援之,又败泗州军千余于曲溪堰,俄屯下蔡。

时吴人以周师在寿春攻围日急,又恃水战,乃大发楼般蔽江而下,泊于濠、泗,周师颇不利。吴将林仁肇帅众千余,水陆齐进,又以船数艘载薪,乘风纵火,将焚周浮梁,周人忧之。俄而风反,吴人稍却,永德进兵败之。又夜使习水者没其船下,縻以铁钅巢,引轻舠急击。吴人既不得进,溺者甚众,夺其巨舰数十艘。永德解金带,赏习水者。乃距浮梁十余步,以铁索千余尺横截长淮,又维巨木,自是备御益坚矣。俄又败千余众于淮北岸,获战船数十艘,吴人多溺死。诏褒美之。

冬,擢为殿前都点检。四年,从克寿州还,制授检校太尉、领镇宁军节度。五年夏,契丹扰边,命永德率步骑二万拒之。从世宗北伐,还驻澶渊,解兵柄,加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恭帝嗣位,移忠武军节度。

太祖即位,加兼侍中。永德入朝,授武胜军节度。入觐,召对后苑,道旧故,饮以巨觥,每呼驸马不名。时并、汾未下,太祖密访其策。永德曰:「太原兵少而悍,加以契丹为援,未易取也。臣以每岁多设游兵,扰其农事,仍发间使以谍契丹,绝其援,然后可下也。」帝然之。俄归本镇。

会出师讨金陵,永德以己资造战船数十艘,运粮万斛,自顺阳沿汉水而下。富民高进者,豪横莫能禁,永德乃发其奸,置于法。进潜诣阙,诬永德缘险固置十余砦,图为不轨。太祖命枢密都承旨曹翰领骑兵察之,诘其砦所,进曰:「张侍中诛我宗党殆尽,希中以法,报私愤尔。」翰以进授永德,永德遽解缚就市,笞而释之。时称其长者。

太平兴国二年来朝,拜左卫上将军。五年,坐市秦、陇竹木所过矫制免关市算,降为本卫大将军。数月,复旧秩。六年,进封邓国公。雍熙中,连知沧、雄、定三州。

端拱元年,拜安化军节度。召还,为河北两路排阵使,屯定州。尝与契丹战,斩获甚众。二年,丁内艰,起复。淳化初,又代田重进知镇州。二年,改泰宁军节度兼侍中,出判并州兼并代都部署。

永德明天文术,尝与僚佐会食,有报辽兵寇州境者,永德用《太白万胜诀》占之,语坐客曰:「彼虽以年月便利,乘金而来,反值岁星对逆,兵家大忌,必败。」未几,折御卿捷报至,众始欢伏。

自五代用兵,多姑息,藩镇颇恣部下贩鬻。宋初,功臣犹习旧事。太宗初即位,诏群臣乘传出入,不得赍货邀利,及令人诸处图回,与民争利。永德在太原,尝令亲吏贩茶规利,阑出徼外市羊,为转运使王嗣宗所发,罢为左卫上将军。

真宗即位,进封卫国公。未几,判左金吾街仗事。咸平初,屡表请老,授太子太师,分司西京,仍以其孙大理寺丞文蔚厘务洛下,以便就养。

二年冬,契丹入边,帝将北巡,以永德宿将,召入对便殿,赐坐,访以边要。以老不可从行,留为东京内外都巡检使。三年,制授检校太师、彰德军节度、知天雄军。俄以衰耄,命还本镇。是秋卒,年七十三。遣内园使冯守规护柩还京师、赠中书令。诸孙迁秩者五人。

永德出母,后适安邑刘祚。及永德镇南阳,祚已卒,迎母归州廨,起二堂,与继母刘并居。刘卒,马预中参,时年八十一,太宗劳之,赐冠帔,封莒国太夫人。同母弟刘再思,署子城使,于市西里起大第,聚刘族。

初,永德寓睢阳,有书生邻居卧疾,永德疗之获愈。生一日就永德求汞五两,既得,即置鼎中煮之,成中金。自是日与永德游,一日,告适淮上,语永德曰:「后当相遇于彼。」永德曰:「吴境不通,子何可去?」生曰:「吾自有术。」永德送行数舍,恳求药法,生曰:「君当大贵,吾不吝此,虑损君福。」言讫而去。及永德屯下蔡,牙帐前后队部曲八百人,皆金银刀槊,绣旗帜。永德善骑射,左右分挂十的,握十矢,疾驰互发,发必中。淮民环观,有一僧睥睨,永德遽召之,乃睢阳书生也。夜宿帐中,复求汞法。僧曰:「始语君贵,今不谬矣。终能谨节,当保五十年富贵,安用此为?然能降志礼贤,当别有授公药法者。」永德由此益罄家资,延致方士,故太祖以方外待之。

初,睢阳书生尝言太祖受命之兆,以故永德潜意拱响。太祖将聘孝明皇后也,永德出缗钱金帛数千以助之,故尽太祖朝而恩渥不替。

孙文蔚虞部员外郎,文炳殿中丞。

王全斌,并州太原人。其父事庄宗,为岢岚军使,私畜勇士余人,庄宗疑其有异志。召之,惧不敢行。全斌时年十二,谓其父曰:「此盖疑大人有他图,愿以全斌为质,必得释。」父从其计,果获全,因以隶帐下。

及庄宗入洛,累历内职。同光末,国有内难,兵入宫城,近臣宿将皆弃甲遁去,惟全斌与符彦卿等十数人居中拒战。庄宗中流矢,扶掖至绛霄殿,全斌恸哭而去。明宗即位,补禁军列校。晋初,从侯益破张从宾于汜水,以功迁护圣指挥使。周广顺初,改护圣为龙捷,以全斌为右厢都指挥使。及讨慕容彦超于兖州,为行营马步都校。显德中,从向训平秦、凤,遂领恩州团练使。俄迁领泗州防御使。从世宗平淮南,复瓦桥关,改相州留后。

宋初,李筠以潞州叛,全斌与慕容延钊由东路会大军进讨,以功拜安国军节度。诏令完葺西山堡砦,不逾时而就。建隆四年,与洺州防御使郭进等率兵入太原境,俘数千人以归,进克乐平。

乾德二年冬,又为忠武军节度。即日下诏伐蜀,命全斌为西川行营前军都部署,率禁军步骑二万、诸州兵万人由凤州路进讨。召示川峡地图,授以方略。

十二月,率兵拔乾渠渡、万仞燕子二砦,遂下兴州,蜀刺史蓝思绾退保西县。败蜀军七千人,获军粮四十余万斛。进拔石圌、鱼关、白水二十余砦,先锋史延德进军三泉,败蜀军灵数万,擒招讨使韩保正、副使李进,获粮三十余万斛。既而崔彦进、康延泽等逐蜀军过三泉,遂至嘉陵,杀虏甚众。蜀人断阁道,军不能进,全斌议取罗川路以入,延泽潜谓彦进曰:「罗川路险,军难并进,不如分兵治阁道,与大军会于深渡。」彦进以白全斌,全斌然之。命彦进、延泽督治阁道,数日成,遂进击金山砦,破小漫天砦。全斌由罗川趣深渡,与彦进会。蜀人依江列阵以待,彦进遣张万友等夺其桥。会暮夜,蜀人退保大漫天砦。诘朝,彦进、延泽、万友分三道击之,蜀人悉其精锐来逆战,又大破之,乘胜拔其砦,蜀将王审超、监军崇渥遁去,复与三泉监军刘延祚、大将王昭远、赵崇韬引兵来战,三战三败,追至利州北。昭远遁去,渡桔柏江,焚梁,退守剑门。遂克利州,得军粮八十万斛。

自利州趋剑门,次益光。全斌会诸将议曰:「剑门天险,古称一夫荷戈,万夫莫前,诸君宜各陈进取之策。」待卫军头向韬曰:「降卒牟进言:'益光江东,越大山数重,有狭径名来苏,蜀人于江西置砦,对岸有渡,自此出剑关南二十里,至清强店,与大路合。可于此进兵,即剑门不足恃也。'」全斌等即欲卷甲赴之,康延泽曰:「来苏细径,不须主帅亲往。且人屡败,并兵退守剑门,若诸帅协力进攻,命一偏将趋来苏,若达清强,北击剑关与大军夹攻,破之必矣。」全斌纳其策,命史延德分兵趋来苏,造浮梁于江上,蜀人见梁成,弃砦而遁。昭远闻延德兵趋来苏,至清强,即引兵退,阵于汉源坡,留其偏将守剑门。全斌等击破之,昭远、崇韬皆遁走,遣轻骑进获,传送阙下,遂克剑州,杀蜀军万余人。

四年正月十三日,师次魏城,孟昶遣使奉表来降,全斌等入成都。旬余,刘廷让等始自峡路至。昶馈遗廷让等及犒师,并同全斌之至。及诏书颁赏,诸军亦无差降。由是两路兵相嫉,蜀人亦构,主帅遂不协。全斌等先受诏,每制置必须诸将佥议,至是,虽小事不能即决。

俄诏发蜀兵赴阙,人给钱十千,未行者,加两月廪食。全斌等不即奉命,由是蜀军愤怨,人人思乱。两路随军使臣常数十百人,全斌、彦进及王仁赡等各保庇之,不令部送蜀兵,但分遣诸州牙校。蜀军至绵州果叛,劫属邑,众至十余万,自号「兴国军」。有蜀文州刺史全师雄者,尝为将,有威惠,士卒畏服。适以其族赴阙下。绵州遇乱,师雄恐为所胁,乃匿其家于江曲民舍。后数日为乱兵所获,推为主帅。

全斌遣都监米光绪往招抚之,光绪尽灭师雄之族,纳其爱女及橐装。师雄闻之,遂无归志,率众急攻绵州,为横海指挥使刘福、龙捷指挥使田绍斌所败;遂攻彭州,逐刺史王继涛,杀都监李德荣,据其城。成都十县皆起兵应师雄,师雄自号「兴蜀大王」,开幕府,置僚属,署节帅二十余人,令分据灌口、导江、郫、新繁、青城等县。彦进与张万友、高彦晖、田钦祚同讨之,为师雄所败,彦晖战死,钦祚仅免,贼众益盛。全斌又遣张廷翰、张煦往击之,不利,退入成都。师雄分兵绵、汉间,断阁道,缘江置砦,声言欲攻成都。自是,邛、蜀、眉、雅、东川、果、遂、渝、合、资、简、昌、普、嘉、戎、荣、陵十七州,并随师雄为乱。邮传不通者月余,全斌等甚惧。时城中蜀兵尚余二万,全斌虑其应贼,与诸将谋,诱致夹城中,尽杀之。

未几,刘廷让、曹彬破师雄之众于新繁,俘万余人。师雄退保郫县,全斌、仁赡又攻破之。师雄走保灌口砦。贼势既衄,余党散保州县。有陵州指挥使元裕者,师雄署为刺史,众万余,仁赡生擒之,磔于成都市。

俄虎捷指挥使吕翰为主将所不礼,因杀知嘉州客省使武怀节、战棹都监刘汉卿,与师雄党刘泽合,众至五万,逐普州刺史刘楚信,杀通判刘沂及虎捷都校冯绍。又果州指挥使宋德威杀知州八作使王永昌及通判刘涣、都监郑光弼,遂州牙校王可璙率州民为乱。仁赡等讨吕翰于嘉州,翰败走入雅州。师雄病死于金堂,推谢行本为主,罗七君为佐国令公,与贼将宋德威、唐陶鳖据铜山,旋为康延泽所破。仁赡又败吕翰于雅州,翰走黎州,为下所杀,弃尸水中。后丁德裕等分兵招辑,贼众始息。

全斌之入蜀也,适属冬暮,京城大雪,太祖设毡帷于讲武殿,衣紫貂裘帽以视事,忽谓左右曰:「我被服若此,体尚觉寒,念西征将冲犯霜雪,何以堪处!」即解裘帽,遣中黄门驰赐全斌,仍谕诸将,以不遍及也。全斌拜赐感泣。

初,成都平,命参知政事吕余庆知府事,全斌但典军旅。全斌尝语所亲曰:「我闻古之将帅,多不能保全功名,今西蜀既平,欲称疾东归,庶免悔吝。」或曰:「今寇盗尚多,非有诏旨,不可轻去。」全斌犹豫未决。

会有诉全斌及彦进破蜀日,夺民家子女玉帛不法等事,与诸将同时召还。太祖以全斌等初立功,虽犯法,不欲辱以狱吏,但令中书问状,全斌等具伏。诏曰:「王全斌、王仁赡、崔彦进等被坚执锐,出征全蜀,彼畏威而纳款,寻驰诏以申恩。用示哀矜,务敦绥抚,应孟昶宗族、官吏、将卒、士民悉令安存,无或惊扰;而乃违戾约束,侵侮宪章,专杀降兵,擅开公帑,豪夺妇女,广纳货财,敛万民之怨嗟,致群盗之充斥。以至再劳调发,方获平宁。洎命旋归,尚欲含忍,而衔冤之诉,日拥国门,称其隐没金银、犀玉、钱帛十六万七百余贯。又擅开丰德库,致失钱二十八万一千余贯。遂令中书门下召与讼者质证其事。而全斌等皆引伏。其令御史台于朝堂集文武百官议其罪。」

于是百官定议,全斌等罪当大辟,请准律处分。乃下诏曰:「有征无战,虽举于王师;禁暴戢兵,当崇于武德。蠢兹庸蜀,自败奸谋,爰伐罪以宣威,俄望风而归命。遽令按堵,勿犯秋毫,庶德泽之涵濡,俾生聚之宁息。而忠武军节度王全斌、武信军节度崔彦进董兹锐旅,奉我成谋,既居克定之全功,宜体辑柔之深意。比谓不日清谧,即时凯旋,懋赏策勋,抑有彝典。而罔思寅畏,速此悔尤,贪残无厌,杀戮非罪,稽于偃革,职尔玩兵。尚念前劳,特从宽贷,止停旄钺,犹委藩宣。我非无恩,尔当自省。全斌可责授崇义军节度观察留后,彦进可责授昭化军节度观察留后,特建随州为崇义军、金州为昭化军以处之。仁赡责授右卫大将军。」开宝开,车驾幸洛阳郊祀,召全斌侍祠,以为武宁军节度。谓之曰:「朕以江左未平,虑征南诸将不尊纪律,故抑卿数年,为朕立法。今已克金陵,还卿节钺。」仍以银器万两、帛万匹、钱千万赐之。全斌至镇数月卒,年六十九。赠中书令。天禧二年,录其孙永昌为三班奉职。

全斌轻财重士,不求声誉,宽厚容众,军旅乐为之用。黜居山郡十余年,怡然自得,识者称之」

子审钧,崇仪使、富州刺史、广州兵马钤辖;审锐,供奉官、閤门祗候。曾孙凯。

凯字胜之。祖审钧,尝为永兴军驻泊都监,以击贼死,遂家京兆。饶于财,凯散施结客,日驰猎南山下,以践蹂民田,捕至府。时寇准守长安,见其状貌奇之。为言:「全斌取蜀有劳,而审钧以忠义死,当录其孤。」遂以为三班奉职、监凤翔盩厔税。历左右班殿直、监益州市买院、庆州合水镇兵马监押、监在京草场。

先是,守卒扫遗秆自入,凯禁绝,而从欲害之。事觉,他监官皆坐故纵,凯独得免。自右侍禁、雄州兵马监押,擢閤门祗候、定邢赵都巡检使。

元昊反,徙麟州都监。尝出双烽桥、染枝谷,遇夏人,破之。又破庞青、黄罗部,再战于伺候烽,前后斩首三百余级,获区落马牛、橐驼、器械以数千计。夏人围麟州,乘城拒斗,昼夜三十一日,始解去。特迁西头供奉官。

代迁,边寇犹钞掠,以为内殿崇班、麟州路缘边都巡检使,与同巡检张岊护粮道于青眉浪,寇猝大至,与岊相失。乃分兵出其后夹击之。复与岊合,斩首百余级。又入兔毛川,贼众三万,凯以后六千陷围,流矢中面,斗不解,又斩首百余级,贼自蹂践,死者以千数。迁南作坊副使,后为并、代州钤辖,管勾麟府军马事。夏人二万寇青塞堡,凯出鞋邪谷,转战四十里,至杜?古川,大败之,复得所掠马牛以还。

经略使明镐言凯在河外九年,有功,遂领资州刺史。久之召还,未及见,会甘陵盗起,即命领兵赴城下。贼平,拜泽州刺史、知邠州。未几,为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泽州团练使,历环庆、并代、定州路副都总管,捧日天武四厢、绵州防御使,累迁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泾州观察使。又徙秦凤路,辞日,帝谕以唃氏木征,交易阻绝,颇有入寇之萌,宜安静以处之。凯至,与主帅以恩信抚接,遂复常贡。召拜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卒,年六十六。赠彰武军节度使,谥庄恪。

凯治军有纪律,善抚循士卒,平居与均饮食,至临阵援枹鼓,毅然不少假。故士卒畏信,战无不力,前后与敌遇,未尝挫衄。兔毛川之战,内侍宋永诚哭于军中,凯劾罢之。尤笃好于故旧。

子缄。缄子诜,字晋卿,能诗善画,尚蜀国长公主,官至留后。

康延泽,父福,晋护国军节度兼侍中。延泽,天福中,以荫补供奉官。周广顺二年,永兴李洪信入觐,遣延泽往巡检,迁内染院副使。

宋初,从慕容延钊、李处耘平湖湘。时荆南高保融卒,其子继冲嗣领军事,命延泽赍书币先往抚之。且察其情伪。及还,尽得其机事,因前导大军入境,遂下荆峡。以劳授正使。

乾德中,征蜀,为凤州路马军都监,破白水、合子二砦,进击西县、三泉,获韩保正。由来苏路会大军,克剑门。及孟昶降,延泽以百骑先入成都,安抚军民,尽封府库而还。就命为成都府都监。会全师雄复乱,徙为普州刺史。时有降兵二万七千,诸将惧为内应,欲尽杀之。延泽请简老幼疾病七千人释之,余以兵卫还,浮江而下,贼若来劫夺,即杀之未晚。诸将不能用。俄出兵。败贼党刘泽三万人。复有王可璙率数郡贼兵来战,延泽击走之,追北至合州。又破可璙余党谢行本等,擒罗七君。事平,优诏嘉奖,就命为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

全斌等得罪,延泽亦坐贬唐州教练使。开宝中,起为供奉官,迁左藏库副使。坐与诸侄争家财失官,居西洛卒。

兄延沼,幼隶后唐明宗帐下。仕晋祖,为尚食使,改散指挥使都虞候、兴圣军都指挥使,出为随、泽二州刺史。

周祖北征,延沼与白文遇、李彦崇、曹奉金并从。广顺中,为侍卫马步军都头、领信州刺史。从世宗征刘崇,率兵攻辽州,转龙捷右厢都校、领岳州防御使,真拜蔡齐郑楚四州防御使、晋潞二州兵马钤辖。

宋初,李重进叛,以延沼为前军马军都指挥使。建隆四年,改怀州防御使。乾德六年,命李继勋等征河东,以延沼为先锋都监。太祖亲征太原,以延沼宿将,熟练边事,诏领兵屯潞州,会以疾归郡。开宝二年,卒,年五十八。

王继涛,河朔人,少给事汉祖左右。乾祐初,补供奉官,历诸司副使。仕周,为右武卫大将军。淮南平,为天长军使。显德五年,迁和州刺史。

宋初,为左骁骑大将军,再迁左神武大将军,乾德二年,命护徒治安陵隧道。

大军伐蜀,为凤州路砦使。兴元降,王全斌命继涛权府事。孟昶降,全斌又遣继涛与供奉官王守讷部送昶归阙。守讷白全斌,言继涛问昶求宫妓、金帛,全斌遂留继涛,止令守讷送昶俄诏以继涛为彭州刺史。

绵州军乱,劫全师雄为帅,率众攻彭州,继涛与都监李德荣拒之,德荣战死,继涛身被八枪,单骑走至成都。

素与通事舍人田钦祚有隙,会钦祚入朝,乃诬奏继涛以他事。太祖驿召继涛,将面质之,道病卒。诏曰:「故彭州刺史王继涛,先登击贼,身被重创,优典未加,赍志而殁。故阶州刺史高彦晖,帅师讨贼,奋不顾命,垂老之年,殒身锋镝。永言痛悼,不忘于怀。宜各赐其家粟帛。」

高彦晖,蓟州渔阳人。仁契丹为瀛州守将。世宗北征,以城来降,迁耀、阶二州刺史。

王师伐蜀,为归州路先锋都指挥使。全师雄之乱,崔彦进遣彦晖与田钦祚共讨之。至导江,与贼遇,贼据隘路,设伏竹箐中,官军至,遇伏发,遂不利。彦晖谓钦祚曰:「贼势张大,日将暮,请收兵,诘朝与战。」钦祚欲遁,虑贼曳其后,乃绐之曰:「公食厚禄,遇贼畏缩,何也?」彦晖复麾兵进。钦祚潜遁去。彦晖独与部下十余骑力战,皆死之,时年七十余。

彦晖老将,练习边事,上闻其殁,甚痛惜,故并命优恤之。

论曰:「郭崇感激昔遇,发于垂涕。太祖察其忠厚,亟焚思诲之奏。虽魏文不强于杨彪,宋武无猜于徐广,何以加之。廷璋开怀以待罕孺,宋偓抗章以察重进,向拱献谋以平上党,乘时建功,各奋所长,有足尚者。王彦超起自戎昭,历典藩服,引年高蹈,武夫之贞;至于自悔多杀,垂戒后裔,近乎仁人之用心。张永德前朝勋伐,夙识太祖,潜怀尊奉,虽有桥公祖之知,而非人臣之不二心者矣。乾德伐蜀之师,未七旬而降款至,诸将之功,何可泯也。王全斌黩货杀降,寻启祸变,太祖罪之,而从八议之贷,斯得驭功臣之道。延泽能相地险,豫谋屯备。继涛、彦晖,先登重伤,殒没无避,咸可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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