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四
列传九
苌从简,陈州人也。世以屠羊为业,力敌数人,善用槊。初事后唐庄宗为小校,每遇攻城,召人为梯头,从简多应募焉,庄宗为其勇,擢领帐前亲卫兼步军都指挥使。一日,庄宗领大军与梁军对阵,登高丘而坐,敌人有执大帜扬其武者,庄宗指之谓左右曰:「猛士也。」从简曰:「臣为大王取之。」庄宗虑其不捷,不许。从简退,乃潜领十数骑挺身而入,夺帜以归,万众鼓噪,庄宗壮之,锡赉甚厚。又尝中箭而镞入于骨,使医工出之,以刃凿骨,恐其痛也,良久未能摇动。从简嗔目谓曰:「何不沈凿?」洎出之,左右无不恻然,从简颜色自若,其勇壮皆此类也。从简所为多不法,庄宗以其战斗多捷,常屈法赦之。赐姓,名曰绍琼。后加竭诚匡国功臣,累官至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保、景州刺史,历洺州团练使。及梁平,典蔡州。同光四年,授许州节度使,会庄宗晏驾,未及赴镇而止。明宗登极,例复本姓,历麟、汝、汾、金四州刺史。《北梦琐言》云:明宗尤恶贪货,面戒汝州刺史苌从简,为其贪暴。应顺初,举军伐凤翔,从简亦预其行,会军变,乃东还。道遇张廷蕴,为廷蕴所执,送于末帝。末帝数之曰:「人皆归我,尔何背我而去也?」从简曰:「事主不敢二心,今日死生惟命。」末帝释之。清泰二年,授颍州团练使。高祖举义,末帝将议亲征,诏赴阙,充副招讨使,随驾至孟津,除河阳节度使。及赵延寿军败,断浮桥归洛,留从简守河阳。高祖自北而至,从简察军情离散,遂渡河迎谒高祖。天福元年十二月,授许州节度使,改赐推忠佐运保国功臣。二年秋,移镇徐州。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进封开国公,食邑至一千五百户。受代归阙,授左金吾卫上将军。
从简性忌刻而多疑,历州镇凡十余,所在竖棘于公署,才通人行,左右稍违足而忤,即加鞭笞,或至杀害,其意不可测,吏人皆侧行。其烦苛暴虐,为武臣之最。六年秋,随驾幸鄴都,遇疾请告,寻卒于乡里,年六十五。赠太傅。
潘环,字楚奇,洛阳人也。父景厚,以环贵,授左监门上将军致仕。环少以负贩为业,始事梁邢州节度使阎宝,为帐中亲校。及庄宗定魏博,移兵攻邢,宝遣环间道驰奏于梁,梁末帝用为左坚锐夹马都虞候,累迁左雄威指挥使。时梁人与庄宗对垒于河上,环每预战,先登陷敌,金疮遍体。《玉堂闲话》云:潘环常中流矢于面,骨衔其镞,故负重伤。医疗至经年,其镞自出,其疮成漏,终身不痊。庄宗知其名,及平梁,命典禁军。同光中,从明宗北御契丹,鄴军之乱,从明宗入洛。天成初,授棣州刺史。会定州王都反,朝廷攻之,以环为行营右厢步军都指挥使。贼平,改易州刺史、北面沿边都部署,后移刺庆州。受代归阙,明宗召对,顾侍臣曰:「此人勇敢,少能偕者。」寻除宿州团练使。清泰中,移耀州。天福中,预平范延光,授齐州防御使。四年,升金州为节镇,以环为节度使,久之,入为左神武统军。开运初,契丹入寇,王师北征,以环为北面行营步军左厢排阵使,预破契丹于阳城。军回,授澶州节度使,累官至检校太傅。三年,罢镇归阙,俄受诏洛京巡检。其年冬,契丹入汴,署刘晞为西京留守,环乞罢巡警,闲居洛阳。遇河阳军乱,晞出奔,未几,蕃将高牟翰以兵援晞入于洛,虑环有变,乃害之,尽取其家财。《通鉴》云:晞疑环构其众逐己,使牟翰杀之。汉高祖至京,赠太尉。
环历六部两镇,所至以聚敛为务。在宿州时,有牙将因微过见怒,环绐言笞之,牙校因托一尼尝熟于环者,献白金两铤。尼诣环白牙校饷钅敖脚两枚,求免其责,环曰:「钅敖本几脚?」尼曰:「三脚。」环复曰:「今两脚能成钅敖乎?」尼则以三数致之,当时号环为「潘钅敖脚」。
方太,字伯宗,青州千乘人也。少隶本军为小校,尝戍登州,劫海客,事泄,刺史淳于晏匿之,遇赦免。事定州节度使杨光远,光远领兵赴晋阳。本州军乱,太与马万、卢顺密等擒之,使太缚送至阙。寻从杜重威破张从宾于汜水,以功除赵州刺史。从杨光远平范延光于鄴,移刺莱州,迁安州防御使。从少帝幸澶州,与契丹战于戚城,中数创,改凤州防御使,行至中途,迁河阳留后,移邢州留后。契丹入汴,伪命遥领洋州节度使,充洛京巡检,与前洺州团练使李琼俱至郑州,其屯驻兵士迫请太在城巡检,以备外盗,号为「郑王」。时有嵩山贼帅张遇,领众万余,于僧众得梁朝故嗣密王硃乙,遂推为天子,取嵩山神冠冕之服以衣之。张遇以其众攻郑州,太与李琼击之,贼众败走,琼中流矢而死。太乃括率郡中财物以赏军士,因诱之欲同西去,其众不从,太乃潜奔于洛阳。《通鉴》云:戍兵既失太,反谮太于契丹,云胁我为乱。太遣子师朗自诉于契丹,契丹杀之。及刘晞南走许州,太杀晞牙校李晖,入河南府行留守事。既而嵩山贼帅张遇杀嗣密王,传首于太,悬于洛市。又有伊阙贼帅自称天子,领众万余,将入洛城,集郊坛之上,太率兵数百人逆击,破之,贼众遂溃。《通鉴考异》引实录《方太传》云:刘禧走许田,复有颍阳妖巫,姓硃,号嗣密王,誓众于洛南天坛,号万余人。太帅部曲与朝士辈虚张旗帜,一举而逐之,洛师遂安。河阳武行德遣使召太,诈言欲推之为帅,寻为行德所害。
何建,其先回鹘人也,代居云、朔间。祖庆,父怀福,俱事后唐武皇为小校。建少以谨厚隶于高祖帐下,以掌厩为役,及即位,累典禁军,《九国志》云:重建初事晋祖为奉德马军都指挥使。遥领欢、睦二郡。天福中,自曹州刺史迁延州兵马留后,寻正授旄钺。《九国志》云:延州节度使丁审琪残暴贪冒,蕃部苦之。重建以所部兵攻其城,审琪遁去,晋祖即以重建权节度兵马留后,下车谕以威福,边民安堵,就加彰武军节度使。数年之间,历泾、邓、贝、澶、孟五镇节度使,《九国志》云:皆以廉俭简易称。累官至检校太傅。开运三年,移镇秦州。是冬,契丹入汴,其主遣人赍诏以赐建,建愤然谓将吏曰:「吾事石氏二主,累拥戎旃,人臣之荣,亦已极矣。今日不能率兵赴难,岂可受制于契丹乎!」即遣使赍表与其地送款于蜀,孟昶待之甚厚,伪加同平章事,依前秦州节度使。《九国志》云:时固镇与凤州未平,重建悉经略讨平之。岁余,移阆州保宁军节度使,《九国志》云:昶大举兵北伐,遣张虔钊出大散关,以重建为招讨使,由陇州路以进师,无功而还。加伪官至中书令,后卒于蜀。
张廷蕴,字德枢,开封襄邑人也。祖立,赠骁卫将军。父及,赠光禄大夫。廷蕴少勇捷,始隶宣武军为伍长,唐天复中,奔太原,武皇收于帐下为小校。及庄宗救上党,战柏乡,攻蓟门,下邢、魏,皆从之。后战于莘县及胡柳陂,继为流矢所中,金疮之痕,盈于面首。庄宗宠之,统御营黄甲军,常在左右,累加检校兵部尚书、帐前步军都虞候,充诸军濠寨使。同光初,从明宗收汶阳,加检校尚书右仆射,充魏博三城巡检使。时皇后刘氏在鄴,每纵其下扰人,廷蕴多斩之,闻者壮焉。梁平,承诏入觐,改帐前都指挥使兼左右羽林都虞候。会潞州李继韬故将杨立婴城叛,诏遣明宗为招讨使,元行钦为都部署,廷蕴为前锋。军至上党,日已暝矣,憩军方定,廷蕴首率劲兵百余辈,逾洫坎城而上,守陴者不能御,寻斩关延诸军入焉。明宗、行钦达明而始至,其城已下,明宗甚慊之。军还,改左右羽林都指挥使,加检校司空,行申州刺史。同光末,从皇子魏王继岌伐蜀,授行营中军都指挥使。蜀平,明宗嗣位,迁怀州刺史,赐竭忠建策兴后功臣,加检校司徒。旋移金州防御使,加检校太保,继授颍州团练使、沿淮招安使。应顺中,转陇州防御使。清泰中,进封清河郡公。高祖即位,入为右龙武统军,迁绛州防御使。少帝嗣位,领左军卫上将军,加特进。开运三年冬,以老病求归于宋城,明年卒于家,时年六十九。
廷蕴所识不过数字,而性重文士。下汶阳日,首获郓帅戴思远判官赵凤,讯之曰:「尔状貌必儒人也,勿隐其情。」凤具言之,寻引荐于明宗,明宗令送赴行台,寻除凤翰林学士。及凤入相,颇与廷蕴相洽,数言于近臣安重诲,重诲亦以廷蕴苦战出于诸将之右,力保荐之。明宗以廷蕴取潞之日,不能让功于己,故恆蓄宿忿,至使廷蕴位竟不至方镇,亦命矣夫!廷蕴历七郡,家无余积,年老耋期,终于牖下,良可嘉也。
长子光被,历通事舍人。
郭延鲁,字德兴,沁州绵上人也。父饶,后唐武皇时,以军功尝为本郡守,凡九年,有遗爱焉。延鲁少有勇,善用槊,庄宗以旧将之子,擢为保卫军使,频戍塞下,捍契丹有功。及即位,赐协谋定乱功臣,加检校兵部尚书、右神武都指挥都知兵马使。天成中,汴州硃守殷叛,延鲁从车驾东幸,至其地,坎垒先登。守殷平,以功授汴州步军都指挥使,加检校尚书左仆射。长兴中,累加检校司徒,历天雄军北京马步军都校,遥领梧州刺史。清泰中,迁复州刺史,正俸之外,未尝敛贷,庶事就理,一郡赖焉。秩满,百姓上章举留,朝廷嘉之。高祖即位,迁单州刺史,加检校太保,赐输诚奉义忠烈功臣。到任逾月,以疾卒于理所,时年四十七。诏赠太傅。
郭金海,本突厥之族。少侍昭义节度使李嗣昭,常从征伐。金海好酒,所为不法,自潞州过山东,入邢洺界为劫盗,嗣昭虽知之,然惜其拳勇,每优容之。天祐中,累职至昭义亲骑指挥使。同光二年,迁本道马军都指挥使。天成初,入为捧圣指挥使。长兴三年,改护圣都虞候。天福二年,从王师讨范延光于魏州,以功转本军都指挥使,领黄州刺史。高祖幸鄴,宣金海领部兵巡检东京。其年十一月,安从进谋犯阙,金海为襄州道行营先锋都指挥使,与李建崇等同于唐州湖阳遇从进军万余人,金海以一旅之众突击,大败之,策勋授检校太保、商州刺史,俄移庆州。秩满归阙,途中遇疾而卒,年六十一。《洛阳缙绅旧闻记》:从进与金海相遇于花山。金海蕃将,善用枪,时罕与敌,拳勇过人,喜战斗,欲立奇功。两阵相去数里。从进素管骑兵,金海久在麾下,从进亦待之素厚。乃跃马引数百骑乘高,去金海阵数百步,厉声呼「郭金海」。金海独鞭马出于阵数十步,免胄侧身,高声自称曰「金海」。从进又前行数十步,劳之曰:「金海安否?我素待尔厚,略不知恩,今日敢来共我相杀?」金海应声答曰:「官家好看大王,负大王甚事,大王今日反?金海旧事大王,乞与大王一箭地,大王回去,若不去,吃取金海枪。」言讫,援枪鞭马,疾趋其阵。从进惧,跃马而进,师遂相接,大为金海、焦继勋摧败。奏到,晋祖大喜,赏赐有差。从进自此丧气,婴城自固,王师为连城重堑以守之。月余,王师攻城,城上矢下如雨,王师被伤者众。是日,金海为飞矢集身,扶伤归营。明日,从进用计污金海,欲使朝廷疑之。以金瓶贮酒,金合盛药,以索悬之,城上呼「郭金海」。金海知之,力疾扶创而往。城上劳金海曰:「大王知尔中箭创甚,赐尔金瓶金合酒与风药。」金海目不知书,惟利是贪,取瓶与合归营,且不闻于元戎。元戎等疑之,乃驰驿奏。晋祖以花山之功,不加罪。城下,就除金州团练,并其兵于他部。金海之任,居常悒悒不乐,至于捐馆。
刘处让,字德谦,沧州人也。祖信,累赠太子少保。父喻,累赠太子少师。梁贞明初,张万进帅兗州,处让事之,为亲校。万进据城叛,梁遣大将刘鄩讨之。时唐庄宗屯军于麻口渡,万进密遣处让乞师于庄宗,庄宗未即应之,乃于军门截耳曰:「主帅急难,使我告援,苟不得请,死亦何避。」庄宗义之,将举兵渡河,俄闻城陷乃止。因以墨制授处让行台左骁卫将军,俄改客省副使。梁平,加检校兵部尚书,累将命称旨。天成初,转检校尚书右仆射,依前充职。岁余迁引进使。长兴三年,转检校司空、左威卫大将军,其职如故。四年,西川孟知祥跋扈,不通朝贡,朝廷方议怀柔,乃遣处让为官告国信使,复命,转检校司徒。应顺初,授忻州刺史、检校太保,充西北面都计度使,备北寇也。清泰二年,入为左骁卫大将军。三年夏,魏博屯将张令昭逐其帅以城叛,朝廷命范延光领兵讨之,以处让为河北都转运使。及高祖举义于太原,处让从至洛阳,乃授宣徽北院使。天福二年,转左监门卫上将军,充宣徽南院使。范延光之据鄴也,高祖命宣武军节度使杨光远领兵讨之。时处让奉诏与光远同参议军政,会张从宾作乱于河阳,处让自黎阳分兵讨袭,从宾平,复与杨光远同攻鄴城。四年冬,范延光将谋纳款,尚或迟留,处让首入其城,以祸福谕之,延光乃降,以功加检校太傅。先是,桑维翰、李崧兼充枢密使,处让以庄宗已来,枢密使罕有宰臣兼者,因萌心以觊其位。及杨光远讨伐鄴城,军机大事,高祖每命处让宣达。时光远恃军权,多有越体论奏,高祖依违而已,光远慊之,频与处让宴语及之,处让诉曰:「非圣旨也,皆出维翰等意。」及杨光远入朝,遂于高祖前面言执政之失,高祖知其故,不得已乃罢维翰等,以处让为枢密使。时处让每有敷奏,高祖多不称旨,会处让丁继母忧,高祖因议罢枢密使,其本院庶事并委宰臣分判。处让居丧期年,起复,授彰德军节度使、澶卫等州观察处置等使。
处让勤于公务,孜孜求理,驭吏民不至苛察,人甚便之。高祖幸鄴都,处让竭家财贡奉,至于薪炭膏沐之细,悉供亿焉。六年,除右金吾卫上将军,处让自以尝经重任,又历方镇,谓其入朝必重要职,一旦除授金吾,有所不足。少帝即位之初,处让与宰臣言,有协翼之论,覃恩之际,又未擢用。一日至中书,宰臣冯道、赵莹、李崧、和凝在列,处让因酒酣,历诋诸相,道笑而不答。月余称病。八年,从驾归汴,寄居于封禅寺,遇疾而卒,年六十三。赠太尉,再赠太师。
子保勋,仕皇朝,位至省郎。
李琼,字隐光,沧州饶安人也。少籍本军为骑士,庄宗平河朔,隶明宗麾下,渐升为小校。同光二年,明宗受诏,以本部兵送粮入蓟门,时高祖从行,至涿州与敌相遇,高祖陷于围中。琼顾诸军已退,密牵高祖铁衣,指东而遁。至刘李河,为敌所袭,琼浮水先至南岸,高祖至河中,马倒,顺流而下,琼以所执长矛援高祖出之,又以所跨马奉高祖,琼徒步护之,奔十余里,乃入涿州。高祖荐于明宗,明宗赏之,寻超授军职。同光末,明宗讨赵在礼于鄴。鄴军既变,明宗退至魏县,遣高祖以骑士三百疾趋汴州。时庄宗遣骑将西方鄴守其城,高祖忧之,使琼以劲兵突封丘门而入,高祖踵之,鄴寻归命,浚郊遂定。及高祖领陕州,奏补云骑指挥使,俄改侍卫牙队指挥使。长兴中,从高祖讨东川,至剑州,使琼以部下兵破贼军数千,身中重创,军还,改龙武指挥使。清泰中,屯云州,累擒获契丹人马,以功改右捧圣军指挥使。唐末帝以琼元事高祖,乃自塞下移授单州马步军副指挥使。高祖即位,补护圣都指挥使,又念畴昔辍马导护之力,前后所赐金帛甚厚,但未升爵位,琼亦郁郁然。久之,领横州刺史。五年,出典申州,微有政声。少帝嗣位,入为殿前散员都指挥使,遥领雷州,俄迁棣州刺史。遇杨光远以青州叛,自统本部兵攻其城,且以书诱琼,琼因拒之,以书上进,朝廷嘉之。开运二年,改洺州团练使,累官至加检校司空。三年,授护圣右厢都指挥使,领岳州团练使。时洺州吏民列状保留,朝廷不允。及杜重威降敌,改授琼威州刺史。行及郑州,遇群盗攻郡,与方太御贼,中流矢而卒,年六十五。
高汉筠,字时英,齐州历山人也。曾祖诣,尝为是邑令,故家焉。汉筠少好书传,尝诣长白山讲肄,会唐末齐、鲁交兵,梁氏方霸,乃掷笔谒焉,寻纳于军门。未几,出为卫州牙校。唐天祐中,庄宗入魏,分兵谕其属郡,时汉筠以利病说卫之牧守,俾送款于庄宗,以汉筠为功,寻移洺州都校。其后改常山为北京,以汉筠为皇城使,加检校兵部尚书、左骁卫将军同正。明宗即位,除成德军节度副使,俄以荆门用军,促诏汉筠移倅襄州,权知军州事。长兴中,历曹、亳二州刺史。秩满,加检校司徒,行左金吾卫大将军。清泰末,高祖建义于河东,唐末帝遣晋昌节度使张敬达率师围太原,委汉筠巡抚其郡。及敬达遇害,节度副使田承肇率部兵攻汉筠于府署,汉筠乃启关延承肇,谓曰:「仆与子俱承朝寄,而相迫何甚?」承肇曰:「我欲扶公为节度使。」泽筠曰:「老夫耄矣,不敢首为乱阶,死生系子筹之。」承肇目左右令前,诸军投刃于地,曰:「高金吾累朝宿德,不可枉杀。」承肇以众意难拒,遂谢云:「与公戏耳!」汉筠促骑以还。高祖入洛,飞诏征之,遇诸途,乃入觐,寻迁左骁卫大将军、内客省使。天福三年正月,遘疾,终东京之私第,时年六十六。
汉筠性宽厚,仪容伟如也。虽历戎职,未尝有非法之言出于口吻,多慕士大夫所为,复以清白自负。在襄阳,有孽吏常课外献白金二十镒,汉筠曰:「非多纳枿泬,则刻削阛铗,吾有正俸,此何用焉!」因戒其主者不复然,其白金皆以状上进,有诏嘉之。及莅济阴,部民安之,四邑饭僧凡有万八千人。在亳州三年,岁以己俸百千代纳逋租,斯亦近代之良二千石也。
长子贞文,仕皇朝,为开封少尹,卒。
孙彦韬,字德光,汴州浚仪人也。少以勇力应募从军。梁祖之兼领四镇,擢彦韬于行间,历诸军偏校。及唐庄宗与梁军对垒于河上,彦韬知梁运将季,乃间行渡河,北归庄宗,庄宗嘉而纳之,授亲从右厢指挥使。及庄宗平梁,出为晋州长步都校,加检校兵部尚书。天成初,迁绵州刺史、检校尚书左仆射。至郡逾年,以考课见称,就加检校司空。长兴、清泰中,历密、沂、濮三州刺史,累官至检校太保,赐竭忠建策兴复功臣。高祖即位,复授密州刺史,寻卒于任,年六十四。
彦韬出于军旅,植性和厚,理绵州日,甚著绥怀之誉,故有赏典旌焉。在濮阳,属清泰末,群寇入郡,郡人大扰,彦韬率帐下百人,一呼破之,人皆感之。但不能守廉养正,以终令誉。长兴中,罢密州赴阙,苞苴甚厚。起甲第于洛阳,逾月而成,华堂广庑,亚王公之家,见者嗤之。故淹翔五郡,位不及廉察,抑有由也。
王傅拯,吴江人也。父绾,伪虔州节度使。傅拯初事杨溥,为黑云右厢都指挥使,领本军戍海州。唐长兴元年,傅拯杀海州刺史陈宣,焚州城,以所部兵五千人来归。明宗喜而纳之,授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曹州刺史,寻移濮州。清泰中,迁贝州防御使,秩满有代,会范延光叛,以兵要傅拯入魏城,疑而不用。延光降,高祖授傅拯诸卫将军,出为宁州刺史。境接蕃部,以前弊政滋章,民甚苦之,傅拯自下车,除去弊政数十件,百姓便之。不数月,移刺虢州。离宁州日,衙门聚数千人,折桥遮道以留之。及赴虢,治理清净,蒸民爱戴如宁州焉。开运中,历武州刺史,受代归洛,遇疾卒。傅拯家本多财,尤好宾客,及历数郡,不事生产,将即世,甚贫匮,物论惜之。
秘琼,镇州平山人也。父遇,以善射历本军偏校,累官至庆州刺史。琼亦有勇。清泰中,董温琪为镇州节度使,擢琼为衙内指挥,倚以腹心。及温琪陷蕃,琼乃害温琪之家,载其尸,都以一坎瘗之。温琪在任贪暴,积镪巨万,琼悉辇之,以藏其家,遂自称留后。高祖即位,遣安重荣代之,授琼齐州防御使。时重荣与蕃帅赵思温同行,部曲甚众,琼不敢拒命,寻橐其奇货,由鄴中以赴任。先是,鄴帅范延光将谋叛,遣牙将范鄴持书构琼,琼领书不答。使者还,具达其事,延光深忿之。及闻琼过其境,密使精骑杀琼于夏津,以灭其口,一行金宝侍伎,皆为延光所有,由是延光异志益露焉。
李彦珣,邢州人也。少为郡之牙吏。唐天祐中,明宗镇其地,彦珣素无检节,因洽于左右,明宗即位,以为通事舍人。尝遣使东川,行至其境,其仆从为董璋所收,彦珣窜还,以失敬故也。朝廷攻璋,诏授行营步军都监。彦珣素不孝于父母,在乡绝其供馈,同列恶其鄙恶,旋出为外任。清泰中,迁河阳行军司马,遇张从宾为乱,因朋助之,从宾败,奔于魏州。范延光既叛,署为步军都监,委以守陴。招讨使杨光远以彦珣见用,欲挠延光而诱彦珣,乃遣人就邢台访得其母,令于城下以招之。彦珣识其母,发矢以毙之,见者伤之。及随延光出降,授坊州刺史。近臣以彦珣之恶逆奏于高祖,高祖曰:「赦命已行,不可改也。」遂令赴郡,后不知其所终焉。《欧阳史》云:彦珣后以坐赃诛。
史臣曰:昔从简从庄宗战于河上,可谓勇矣,及其为末帝守于孟津,岂得为忠乎?忠既无闻,勇何足贵!潘环、方太,虽咸负雄干,而俱殁乱世,盖方略不足以卫其身故也。何建举秦、陇之封,附巴、邛之俗,守方之寄,其若是乎!其余皆儋珪析爵之流也,亦可以垂名于是矣。秘琼既覆董氏之族,旋为鄴帅所屠,何报应之速也!惟彦珣忍射其亲,殆非人类,晋祖宥之不戮,盖失刑之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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