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卷三十五
列传第二十九熊昙朗周迪留异陈宝应
熊昙朗,豫章南昌人也。世为郡著姓。昙朗跅弛不羁,有膂力,容貌甚伟。侯景之乱,稍聚少年,据豊城县为栅,桀黠劫盗多附之。梁元帝以为巴山太守。荆州陷,昙朗兵力稍强,劫掠邻县,缚卖居民,山谷之中,最为巨患。
及侯瑱镇豫章,昙朗外示服从,阴欲图瑱。侯方儿之反瑱也,昙朗为之谋主。瑱败,昙朗获瑱马仗子女甚多。及萧勃逾领,欧阳頠为前军,昙朗绐頠共往巴山袭黄法抃,又报法抃期共破頠,约曰「事捷与我马仗」。及出军,与頠掎角而进,又绐頠曰「余孝顷欲相掩袭,须分留奇兵,甲仗既少,恐不能济」。頠乃送甲三百领助之。及至城下,将战,昙朗伪北,法抃乘之,頠失援,狼狈退衄,昙朗取其马仗而归。时巴山陈定亦拥兵立寨,昙朗伪以女妻定子。又谓定曰「周迪、余孝顷并不愿此婚,必须以强兵来迎」。定乃遣精甲三百并土豪二十人往迎,既至,昙朗执之,收其马仗,并论价责赎。
绍泰二年,昙朗以南川豪帅,随例除游骑将军。寻为持节、飙猛将军、桂州刺史资,领豊城令,历宜新、豫章二郡太守。王琳遣李孝钦等随余孝顷于临川攻周迪,昙朗率所领赴援。其年,以功除持节、通直散骑常侍、宁远将军,封永化县侯,邑一千户,给鼓吹一部。又以抗御王琳之功,授平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馀并如故。及周文育攻余孝劢于豫章,昙朗出军会之,文育失利,昙朗乃害文育,以应王琳,事见文育传。于是尽执文育所部诸将,据新淦县,带江为城。
王琳东下,世祖征南川兵,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黄法抃欲沿流应赴,昙朗乃据城列舰断遏,迪等与法抃因帅南中兵筑城围之,绝其与琳信使。及王琳败走,昙朗党援离心,迪攻陷其城,虏其男女万馀口。昙朗走入村中,村民斩之,传首京师,悬于硃雀观。于是尽收其宗族,无少长皆弃市。
周迪,临川南城人也。少居山谷,有膂力,能挽强弩,以弋猎为事。侯景之乱,迪宗人周续起兵于临川,梁始兴王萧毅以郡让续,迪召募乡人从之,每战必勇冠众军。续所部渠帅,皆郡中豪族,稍骄横,续颇禁之,渠帅等并怨望,乃相率杀续,推迪为主,迪乃据有临川之地,筑城于工塘。梁元帝授迪持节、通直散骑常侍、壮武将军、高州刺史,封临汝县侯,邑五百户。
绍泰二年,除临川内史。寻授使持节、散骑常侍、信威将军、衡州刺史,领临川内史。周文育之讨萧勃也,迪按甲保境,以观成败。文育使长史陆山才说迪,迪乃大出粮饷,以资文育。勃平,以功加振远将军,迁江州刺史。
高祖受禅,王琳东下,迪欲自据南川,乃总召所部八郡守宰结盟,声言入赴,朝廷恐其为变,因厚慰抚之。琳至湓城,新吴洞主余孝顷举兵应琳。琳以为南川诸郡可传檄而定,乃遣其将李孝钦、樊猛等南征粮饷。猛等与余孝顷相合,众且二万,来趋工塘,连八城以逼迪。迪使周敷率众顿临川故郡,截断江口,因出与战,大败之,屠其八城,生擒李孝钦、樊猛、余孝顷送于京师,收其军实,器械山积,并虏其人马,迪并自纳之。永定二年,以功加平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增邑一千五百户,给鼓吹一部。
世祖嗣位,进号安南将军。熊昙朗之反也,迪与周敷、黄法抃等率兵共围昙朗,屠之,尽有其众。王琳败后,世祖徵迪出镇湓城,又徵其子入朝,迪趑趄顾望,并不至。豫章太守周敷本属于迪。至是与黄法抃率其所部诣阙,世祖录其破熊昙朗之功,并加官赏,迪闻之,甚不平,乃阴与留异相结。及王师讨异,迪疑惧不自安,乃使其弟方兴率兵袭周敷,敷与战,破之。又别使兵袭华皎于湓城,事觉,尽为皎所擒。天嘉三年春,世祖乃下诏赦南川士民为迪所诖误者,使江州刺史吴明彻都督众军,与高州刺史黄法抃、豫章太守周敷讨迪。于是尚书下符曰:
告临川郡士庶:昔西京为盛,信、越背诞;东都中兴,萌、宠违戾。是以鹰鹯竞逐,菹醢极诛,自古有之,其来尚矣。逆贼周迪,本出舆台,有梁丧乱,暴掠山谷。我高祖躬率百越,师次九川,濯其泥沙,假以毛羽,裁解豚佩,仍剖兽符,卵翼之恩,方斯莫喻。皇运肇基,颇布诚款,国步艰阻,竟微效力。龙节绣衣,藉王爵而御下,熊旗组甲,因地险而陵上。日者王琳始贰,萧勃未夷,西结三湘,南通五岭,衡、广戡定,既安反侧,江、郢纷梗,复生携背,拥据一郡,苟且百心,志貌常违,言迹不副。特以新吴未静,地远兵强,互相兼并,成其形势。收获器械,俘虏士民,并曰私财,曾无献捷。时遣一介,终持两端。朝廷光大含弘,引纳崇遇,遂乃位等三槐,任均四岳,富贵隆赫,超绝功臣。加以出师逾岭,远相响援,按甲断江,翻然猜拒。故司空愍公,敦以宗盟,情同骨肉,城池连接,势犹脣齿,彭亡之祸,坐观难作,阶此飐故,结其党与。于时北寇侵轶,西贼凭陵,扉屦糇粮,悉以资寇,爵号军容,一遵伪党。及王师凯振,大定区中,天网恢弘,弃之度外,玺书纶诰,抚慰绸缪,冠盖缙绅,敦授重叠。至于熊昙朗剿灭,豊城克定,盖由仪同法抃之元功,安西周敷之效力,司勋有典,懋赏斯旧,恶直丑正,自为仇仇,悖礼奸谋,因此滋甚。征出湓城,历年不就,求遣侍子,累载未朝。外诱逋亡,招集不逞,中调京辇,规冀非常。擅敛征赋,罕归九府,拥遏二贾,害及四民,潜结贼异,共为表里,同恶相求,密加应援。谓我六军薄伐,三越未宁,屠破述城,虏缚妻息,分袭湓镇,称兵蠡邦,拘逼酋豪,攻围城邑,幸国有备,应时衄殄。
假节、通直散骑常侍、仁武将军、寻阳太守怀仁县伯华皎,明威将军、庐陵太守益阳县子陆子隆,并破贼徒,克全郡境。持节、散骑常侍、安西将军、定州刺史、领豫章太守西豊县侯周敷,躬扞沟垒,身当矢石,率兹义勇,以寡摧众,斩馘万计,俘虏千群。迪方收馀烬,还固墉堞。使持节、安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高州刺史新建县侯法抃,雄绩早宣,忠诚夙著,未奉王命,前率义旅,既援敷等,又全子隆,裹粮擐甲,仍蹑飞走,批熊之旅,驱驰越电,振武之众,叱咤移山,以此追奔,理无遗类。虽复朽株将拔,非待寻斧,落叶就殒,无劳烈风;但去草绝根,在于未蔓,扑火止燎,贵乎速灭,分命将帅,实资英果。今遣镇南仪同司马、湘东公相刘广德,兼平西司马孙晓,北新蔡太守鲁广达,持节、安南将军、吴州刺史彭泽县侯鲁悉达,甲士万人,步出兴口。又遣前吴兴太守胡铄,树功将军、前宣城太守钱法成,天门、义阳二郡太守樊毅,云麾将军、合州刺史南固县侯焦僧度,严武将军、建州刺史辰县子张智达,持节、都督江吴二州诸军事、安南将军、江州刺史安吴县侯吴明彻,楼舰马步,直指临川。前安成内史刘士京,巴山太守蔡僧贵,南康内史刘峰,庐陵太守陆子隆,安成内史阙慎,并受仪同法抃节度,同会故郡。又命寻阳太守华皎,光烈将军、巴州刺史潘纯陀,平西将军、郢州刺史欣乐县侯章昭达,并率貔豹,迳造贼城。使持节、散骑常侍、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湘州刺史湘东郡公度,分遣偏裨,相继上道,戈船蔽水,彀骑弥山。又诏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欧阳頠,率其子弟交州刺史盛、新除太子右率邃、衡州刺史侯晓等,以劲越之兵,逾岭北迈。千里同期,百道俱集,如脱稽诛,更淹旬晦,司空、大都督安都已平贼异,凯归非久,饮至礼毕,乘胜长驱,剿扑凶丑,如燎毛发。已有明诏,罪唯迪身,黎民何辜,一皆原宥。其有因机立功,赏如别格;执迷不改,刑兹罔赦。
吴明彻至临川,令众军作连城攻迪,相拒不能克,世祖乃遣高宗总督讨之,迪众溃,妻子悉擒,乃脱身逾岭之晋安,依于陈宝应。宝应以兵资迪,留异又遣第二子忠臣随之。
明年秋,复越东兴岭,东兴、南城、永成县民,皆迪故人,复共应之。世祖遣都督章昭达征迪,迪又散于山谷。初,侯景之乱也,百姓皆弃本业,群聚为盗,唯迪所部,独不侵扰,并分给田畴,督其耕作,民下肆业,各有赢储,政教严明,征敛必至,馀郡乏绝者,皆仰以取给。迪性质朴,不事威仪,冬则短身布袍,夏则紫纱袜腹,居常徒跣,虽外列兵卫,内有女伎,挼绳破篾,傍若无人。然轻财好施,凡所周赡,毫厘必钧,讷于言语,而襟怀信实,临川人皆德之。至是并共藏匿,虽加诛戮,无肯言者。昭达仍度岭,顿于建安,与陈宝应相抗,迪复收合出东兴。时宣城太守钱肃镇东兴,以城降迪。吴州刺史陈详,率师攻迪,详兵大败,虔化侯陈訬、陈留太守张遂并战死,于是迪众复振。世祖遣都督程灵洗击破之,迪又与十馀人窜于山穴中。日月转久,相随者亦稍苦之。后遣人潜出临川郡市鱼鲑,足痛,舍于邑子,邑子告临川太守骆牙,牙执之,令取迪自效。因使腹心勇士随入山中,诱迪出猎,伏兵于道傍,斩之,传首京都,枭于硃雀观三日。
留异,东阳长山人也。世为郡著姓。异善自居处,言语酝藉,为乡里雄豪。多聚恶少,陵侮贫贱,守宰皆患之。梁代为蟹浦戍主,历晋安、安固二县令。侯景之乱,还乡里,召募士卒,东阳郡丞与异有隙,引兵诛之,及其妻子。太守沈巡援台,让郡于异,异使兄子超监知郡事,率兵随巡出都。
及京城陷,异随临城公萧大连,大连板为司马,委以军事。异性残暴,无远略,督责大连军主及以左右私树威福,众并患之。会景将军宋子仙济浙江,异奔还乡里,寻以其众降于子仙。是时大连亦趣东阳之信安岭,欲之鄱阳,异乃为子仙乡导,令执大连。侯景署异为东阳太守,收其妻子为质。景行台刘神茂建义拒景,异外同神茂,而密契于景。及神茂败绩,为景所诛,异独获免。
侯景平后,王僧辩使异慰劳东阳,仍纠合乡闾,保据岩阻,其徒甚盛,州郡惮焉。元帝以为信安令。荆州陷,王僧辩以异为东阳太守。世祖平定会稽,异虽转输粮馈,而拥擅一郡,威福在己。绍泰二年,以应接之功,除持节、通直散骑常侍、信武将军、缙州刺史,领东阳太守,封永兴县侯,邑五百户。其年迁散骑常侍、信威将军,增邑三百户,馀并如故。又以世祖长女豊安公主配异第三子贞臣。永定二年,征异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南徐州刺史,异迁延不就。
世祖即位,改授都督缙州诸军事、安南将军、缙州刺史,领东阳太守。异频遣其长史王澌为使入朝,澌每言朝廷虚弱,异信之,虽外示臣节,恒怀两端,与王琳自鄱阳信安岭潜通信使。王琳又遣使往东阳,署守宰。及琳败,世祖遣左卫将军沈恪代异为郡,实以兵袭之。异出下淮抗御,恪与战,败绩,退还钱塘,异乃表启逊谢。是时众军方事湘、郢,乃降诏书慰喻,且羁縻之,异亦知朝廷终讨于己,乃使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备江路。湘州平,世祖乃下诏曰:
昔四罪难弘,大妫之所无赦,九黎乱德,少昊之所必诛。自古皇王,不贪征伐,苟为时蠹,事非获已。逆贼留异,数应亡灭,缮甲完聚,由来积年。进谢群龙,自跃于千里,退怀首鼠,恒持于百心。中岁密契番禺,既弘天网,赐以名爵,敦以国姻,傥望怀音,犹能革面。王琳窃据中流,翻相应接,别引南川之岭路,专为东道之主人,结附凶渠,唯欣祸乱。既妖氛荡定,气沮心孤,类伤鸟之惊弦,等穷兽之谋触。虽复遣家入质,子阳之态转遒;侍子还朝,隗嚣之心方炽。
朕志相成养,不计疵慝,披襟解带,敦喻殷勤。蜂目弥彰,枭声无改,遂置军江口,严戍下淮,显然反叛,非可容匿。且缙邦膏腴,稽南殷旷,永割王赋,长壅国民,竹箭良材,绝望京辇,萑蒲小盗,共肆贪残,念彼馀?,兼其慨息。西戎屈膝,自款重关,秦国依风,并输侵地,三边已乂,四表咸宁,唯此微妖,所宜清殄。可遣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司空、南徐州刺史桂阳郡开国公安都指往擒戮,罪止异身,馀无所问。
异本谓官军自钱塘江而上,安都乃由会稽、诸暨步道袭之。异闻兵至,大恐,弃郡奔于桃支岭,于岭口立栅自固。明年春,安都大破其栅,异与第二子忠臣奔于陈宝应,于是虏其馀党男女数千人。天嘉五年,陈宝应平,并擒异送都,斩于建康市,子侄及同党无少长皆伏诛,唯第三子贞臣以尚主获免。
陈宝应,晋安候官人也。世为闽中四姓。父羽,有材干,为郡雄豪。宝应性反覆,多变诈。梁代晋安数反,累杀郡将,羽初并扇惑合成其事,后复为官军乡导破之,由是一郡兵权皆自己出。
侯景之乱,晋安太守、宾化侯萧云以郡让羽,羽年老,但治郡事,令宝应典兵。是时东境饥馑,会稽尤甚,死者十七八,平民男女,并皆自卖,而晋安独豊沃。宝应自海道寇临安、永嘉及会稽、馀姚、诸暨,又载米粟与之贸易,多致玉帛子女,其有能致舟乘者,亦并奔归之,由是大致赀产,士众强盛。侯景平,元帝因以羽为晋安太守。
高祖辅政,羽请归老,求传郡于宝应,高祖许之。绍泰元年,授壮武将军、晋安太守,寻加员外散骑常侍。二年,封候官县侯,邑五百户。时东西岭路,寇贼拥隔,宝应自海道趋于会稽贡献。高祖受禅,授持节、散骑常侍、信武将军、闽州刺史,领会稽太守。世祖嗣位,进号宣毅将军,又加其父光禄大夫,仍命宗正录其本系,编为宗室,并遣使条其子女,无大小并加封爵。
宝应娶留异女为妻,侯安都之讨异也,宝应遣兵助之,又资周迪兵粮,出寇临川。及都督章昭达于东兴、南城破迪,世祖因命昭达都督众军,由建安南道渡岭,又命益州刺史领信义太守余孝顷都督会稽、东阳、临海、永嘉诸军自东道会之,以讨宝应,并诏宗正绝其属籍。于是尚书下符曰:
告晋安士庶:昔陇西旅拒,汉不稽诛,辽东叛换,魏申宏略。若夫无诸汉之策勋,有扈夏之同姓,至于纳吴濞之子,致横海之师,违姒启之命,有《甘誓》之讨。况乃族不系于宗盟,名无纪于庸器,而显成三叛,飐深四罪者乎?
案闽寇陈宝应父子,卉服支孽,本迷爱敬。梁季丧乱,闽隅阻绝,父既豪侠,扇动蛮陬,椎髻箕坐,自为渠帅,无闻训义,所资奸谄,爰肆蜂豺,俄而解印。炎行方谢,网漏吞舟,日月居诸,弃之度外。自东南王气,实表圣基,斗牛聚星,允符王迹,梯山航海,虽若款诚,擅割瑰珍,竟微职贡。朝廷遵养含弘,宠灵隆赫,起家临郡,兼昼绣之荣,裂地置州,假籓麾之盛。即封户牖,仍邑栎阳,乘华毂者十人,保弊庐而万石。又以盛汉君临,推恩娄敬,隆周朝会,乃长滕侯,由是紫泥青纸,远贲恩泽,乡亭龟组,颁及婴孩。自谷迁乔,孰复为拟,而苞藏鸩毒,敢行狼戾。连结留异,表里周迪,盟歃婚姻,自为脣齿,屈强山谷,推移岁时。及我彀骑防山,定秦望之西部,戈船下濑,克汇泽之南川,遂敢举斧,并助凶孽,莫不应弦摧衄,尽殪丑徒。每以罪在酋渠,悯兹驱逼,所收俘馘,并勒矜放。仍遣中使,爰降诏书,天网恢弘,犹许改思。异既走险,迪又逃刑,诳侮王人,为之川薮,遂使袁熙请席,远叹头行,马援观蛙,犹安井底。至如遏绝九赋,剽掠四民,阖境资财,尽室封夺,凡厥苍头,皆略黔首。蝥贼相扇,叶契连踪,乃复逾超瀛冥,寇扰浃口,侵轶岭峤,掩袭述城,缚掠吏民,焚烧官寺,此而可纵,孰不可容?
今遣沙州刺史俞文冏,明威将军程文季,假节、宣猛将军、成州刺史甘他,假节、云旗将军谭瑱,假节、宣猛将军、前监临海郡陈思庆,前军将军徐智远,明毅将军宜黄县开国侯慧纪,开远将军、新除晋安太守赵彖,持节、通直散骑常侍、壮武将军、定州刺史康乐县开国侯林冯,假节、信威将军、都督东讨诸军事、益州刺史余孝顷,率羽林二万,蒙冲盖海,乘跨沧波,扫荡巢窟。此皆明耻教战,濡须鞠旅,累从杨仆,亟走孙恩,斩蛟中流,命冯夷而鸣鼓,鼋鼍为驾,?阑方壶而建旗。
义安太守张绍宾,忠诚款到,累使求军,南康内史裴忌,新除轻车将军刘峰,东衡州刺史钱道戢,并即遣人仗,与绍宾同行。
故司空欧阳公,昔有表奏,请宣薄伐,遥途意合,若伏波之论兵,长逝遗诚,同子颜之勿赦。征南薨谢,上策无忘,周南馀恨,嗣子弗忝。广州刺史欧阳纥,克符家声,聿遵广略,舟师步卒,二万分趋,水扼长鲸,陆制封犭希,董率衡、广之师,会我六军。
潼州刺史李?者,明州刺史戴晃,新州刺史区白兽,壮武将军修行师,陈留太守张遂,前安成内史阙慎,前庐陵太守陆子隆,前豫宁太守任蛮奴,巴山太守黄法慈,戎昭将军、湘东公世子徐敬成,吴州刺史鲁广达,前吴州刺史遂兴县开国侯详,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散骑常侍、护军将军昭达,率缇骑五千,组甲二万,直渡邵武,仍顿晋安。按辔扬旌,夷山堙谷,指期掎角,以制飞走。
前宣城太守钱肃,临川太守骆牙,太子左卫率孙诩,寻阳太守莫景隆,豫章太守刘广德,并随机镇遏,络驿在路。
使持节、散骑常侍、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新建县开国侯法抃,戒严中流,以为后殿。
斧钺所临,罪唯元恶及留异父子。其党主帅,虽有请泥函谷,相背淮阴,若能翻然改图,因机立效,非止肆眚,仍加赏擢。其建、晋士民,久被驱迫者,大军明加抚慰,各安乐业,流寓失乡,既还本土。其馀立功立事,已具赏格。若执迷不改,同恶趑趄,斧钺一临,罔知所赦。
昭达既克周迪,逾东兴岭,顿于建安,余孝顷又自临海道袭于晋安,宝应据建安之湖际,逆拒王师,水陆为栅。昭达深沟高垒,不与战,但命军士伐木为簰。俄而水盛,乘流放之,突其水栅,仍水步薄之,宝应众溃,身奔山草间,窘而就执,并其子弟二十人送都,斩于建康市。
史臣曰:梁末之灾沴,群凶竞起,郡邑岩穴之长,村屯邬壁之豪,资剽掠以致强,恣陵侮而为大。高祖应期拨乱,戡定安辑,熊昙朗、周迪、留异、陈宝应虽身逢兴运,犹志在乱常。昙朗奸慝翻覆,夷灭斯为幸矣。宝应及异,世祖或敦以婚姻,或处其类族,岂有不能威制,盖以德怀也。遂乃背恩负义,各立异图,地匪淮南,有为帝之志,势非庸、蜀,启自王之心。呜呼,既其迷暗所致,五宗屠剿,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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