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逆贼横行廷臣受戮 皇灵失驭嗣子承宗
却说刁协走死,刘隗奔往后赵。王敦并非不闻,本来君侧已清,理应入朝谢罪,收兵还镇,但敦是个蜂目豺声的忍人,既已起事,怎肯就此罢休?当下据住石头,按兵不朝,明明是胁迫元帝,志在横行。元帝无法抵制,只得令公卿百官,统往石头,劝令罢兵。敦盛气相见,不待百官开口,便先问戴渊道:“前日交战,君尚有余力否?”渊听了此语,暗暗吃惊,勉强接口道:“怎敢有余,但苦不足。”敦又问道:“我今为此事,天下以为何如?”渊答道:“但论形迹,未免指公为逆,若体诚心,应该谅公为忠。”模棱语恐不足欺奸。敦冷笑道:“卿也好算是能言了。”又顾周顗道:“伯仁!汝未免负我。”顗抗声道:“公兴兵犯顺,下官亲率六军,不能尽职,终致王师挫败,这原是有负公心呢。”敦被顗讥嘲,倒也无词可答,但召入王导,屏人与语道:“老弟不用我言,险些儿灭族了。”导答道:“兄亦太觉孟浪,今日侥幸得志,还是祖宗的荫庇,得休便休,幸勿太过。”敦掀髯道:“弟为何这般胆小?刁刘余党,尚列朝廷,还须除去数人。且主子由我等推戴,怎得疑忌我家?就使主位不移,也当有一番改革,方免后忧。”导又道:“但教朝廷悔祸,不再加忌,我兄弟长得安全,也好趁此罢手了。”可见导当时心术。敦尚是摇首,导乃退出。原来元帝即位时,敦忌帝年长,意欲另立幼君,以便专政,独导不肯依敦,所以敦有此云云。
导出与百官商议一番,还白元帝,百官承导意旨,当然不敢斥敦,但请元帝颁发赦书,并加王敦官爵,伤令退兵。元帝无可如何,只得下诏大赦,进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封武昌郡公,领江州牧,使太常荀崧赍册诣敦,敦语荀崧道:“我此来不望升官,唯欲为国家除患,一切封爵,我不愿受,烦卿缴还便了。”实是无君,非特伪让而已。崧申劝数语,敦终不听,乃辞归复命。敦又召集百官,议废太子,呼中庶子温峤至前,厉声诘问道:“太子有何德望?卿侍东宫,理应深知。古人有言:‘事父母几谏。\’主上有过,不闻太子谏阻,难道尚得称孝么?”峤从容答道:“钩深致远,非浅见所能窥,据峤看来,太子实是贤孝,就是公来辇下,亦未闻东宫抗议,贻误国家,怎见他不从中几谏哩?”大众亦随声附和,齐称太子有道,说得敦无可辩驳,不得不自发自收,含糊过去。百官乃复还朝。
元帝召周顗入见,蹙然与语道:“近日大事,二宫无恙,诸人平安,大将军果得副民望么?”顗答道:“二宫原如明谕,臣等生死,尚未可知。”元帝不禁长叹。顗退至朝堂,护军长史郝嘏等,与顗相遇,都劝顗暂避凶锋。顗奋袂道:“我备位大臣,坐睹朝廷丧败,已足增羞,岂尚可草间求活,外投胡越么?”郝嘏等乃不便再劝,各叹息而去。果然不到数天,即致发作,首恶是王敦参军吕猗,从恶是王敦堂弟王导。书法严刻。吕猗尝为台郎,性好谄谀,为周顗戴渊所嫉,此时出为敦助,竟乘隙白敦道:“顗与渊俱负重名,今日不除,必为公患。”敦本忌二人才望,一闻猗言,遂起杀心。适值王导复入,便顾问道:“周戴望重南北,果应登列三司否?”导默然不答。敦又道:“若不应列三司,止可使为令仆么?”导又不答。敦复张目道:“既不应列三司,又不应为令仆,看来只好杀却了。”导仍然不答。三问三不答,无非不满周戴。敦即遣部将邓岳,率兵往捕周顗戴渊。
敦复召谢鲲入问道:“近日都下人士,有无异议?”鲲应声道:“物议悠悠,原不足计,但公尝谓朝臣重望,莫如周戴,诚使大用二人,群情自然帖服了。”敦动怒道:“君真粗疏,不达时事,二人怎可大用?我已遣人收捕了。”鲲不禁骇愕,再欲进言,旁有参军王峤,向敦谏阻道:“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想公定知此语,奈何捕戮名士?”敦怒上加怒,竟欲杀峤。鲲亟进谏道:“公举大事,不妄戮一人。峤不过纳言忤意,便欲把他衅鼓,也未免过甚了。”敦乃释峤不诛,惟黜峤为领军长史。周顗被收,道经太庙,向庙大呼道:“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臣,神祗有灵,应速诛殛,毋使漏网。”说至此,被兵士用戟刺口,血流至踵,仍不改形。道旁行人,俱为流涕。至石头城南门外,正值戴渊亦被绑前来,渊已面无人色,顗仍容止自若,引颈就刑。顗被害后,渊首亦相随落地。同是一死,勇怯悬殊,泰山鸿毛,所以有别。
元帝又使王彬劳敦,慰劳他做甚?难道他能杀大臣么?彬素与顗善,先往哭顗,然后见敦。敦见他面目凄惨,尚有泪痕,便问为何事?彬直说道:“见伯仁尸首,不禁凄惨,所以下泪。”敦愤然道:“伯仁自寻死路,死何足惜!汝与他有甚么情谊,反去哭他?”彬答道:“满朝大臣,如伯仁忠直,实不多得。况朝廷新下赦诏,伯仁本无大罪,无故遭此酷刑,怎得不悲?怎得不哭?”敦又道:“汝莫非病疯么?”彬不禁瞋目道:“如兄抗旌犯顺,杀害忠良,谋为不轨,如此过去,恐祸及全家了。”说着,词气慷慨,声泪俱下。敦攘臂起诟道:“汝这般无礼,狂悖已极,难道我不能杀汝么?”这数语声达帐外。王导闻知,抢步趋入,忙为排解,且劝彬向敦拜谢。彬直答道:“脚痛不能拜。况彬并未尝得罪,何必致谢。”敦狞视道:“脚痛比颈痛,究竟是何种利害?”彬仍无惧容,仍不肯拜。导恐他再起冲突,即扯彬同出,导有愧彬多矣。敦乃不复追究。后来导入检中书故事,方见顗上表救己,执表流涕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杀,幽冥中负此良友了。”死骨已朽,追悔何益?且说王敦既杀死周顗戴渊,仍未罢兵。敦将沈充,陷入吴郡,吴国内史张茂被杀,此时镇南大将军甘卓,但出屯睹口,逗留不进。卓兄子卬,曾为敦参军,敦先遣卬归卓,嘱令传语道:“君兴师相抗,自守臣节,我也不敢怪君。但我为身家起见,不得不然,事平便当归镇,君亦可返旆襄阳,彼此再结旧好,往事不必重提了。”甘卓本来是没甚主意,见卬得归来,已喜出望外,且闻敦有意修好,乐得观望徘徊,在途观变。既而敦又遣台使赍驺虞幡,晋朝有白虎驺虞二幡。白虎是催军,驺虞是解斗。令卓退兵。卓问明台使,得周戴二人死状,乃流涕语卬道:“我正恐王敦得志,必害忠良,尚幸圣上元吉,太子无恙,我据敦上流,想敦未必敢遽危社稷,我若进夺武昌,敦无路可归,必劫持天子,越加猖獗,今不如还守襄阳,再作后图罢了。”便下令军中,拔营退回。都尉秦康,邀同乐道融,道融见前回。相偕进谏道:“将军奈何还兵?试想将军仗义东行,无非为讨逆起见,逆敦不除,有进无退,今正当分兵,堵截彭泽,使敦上下不得相救,众自离散,敦势既孤,一战可擒。若就此中止,转失人望。况将军麾下,士卒多思除逆立功,博取富贵,乃索然退回,恐反将嫁祸将军,将军尚能安然西还么?”苦口危言,难救膏肓沈痼。卓不肯从。道融复连番泣谏,仍不见听,竟致忧愤而殁。卓竟引兵退入襄阳去了。王敦闻甘卓还军,当然心慰,令西阳王羕为太宰,王导为尚书令,王廙为荆州刺史,擅易百官及各处镇将,转徙黜免,数以百计。乃拟率兵西还武昌,谢鲲进言道:“公入都以来,累日不朝,所以功业虽成,众心未服。今若入朝天子,使君臣两释猜嫌,尚有何人不服呢?”敦沈吟道:“我若入朝,能保无他变吗?”鲲答道:“鲲近日入觐,主上正侧席待公,宫省穆然,必无他虞。若防有他变,鲲愿侍从。”敦勃然道:“君等屡来饶舌,我若杀君等数百人,也没有甚么害处。”一味蛮横。鲲见他声色俱厉,料难再谏,因即告退,未几病殁。敦始终不朝,自思布置已妥,便即启行,径还武昌。
南蛮校尉魏?等,为敦所遣,围攻湘州。见前回。谯王承婴城拒守,已将匝月。宜都内史周级,曾密遣兄子该入长沙,向承投书,约为援应。该留住围城,见承危急,自请出外求援。承乃缒该出城,复命从事周崎,与该俱出。冤家碰着对头,竟被?军阻住,擒送?营。?升座语崎道:“汝尚望活否?”崎答道:“生死由公,要死就死。”?又道:“汝若肯从我言,不但得活,并且加赏。”崎问为何语??说道:“今令汝至城下,传语守卒,但言大将军已克建康,甘卓退还襄阳,外援阻绝,不如出降为是。”崎即允诺,径往城下,朗声大呼道:“我不幸为贼所获,恐城中未知消息,故来相报。各处援兵,便可到来,请诸君努力坚守便了。”?闻崎易词传报,不禁大怒,立命军士牵回,把崎杀死。一面严刑讯该,问他何故到此。该诡词作答,甚至掠死,终不肯稍吐真情,乃父周级,才得免祸。是忠臣,是孝子。
?等奋力攻城,连日不已。嗣又由王敦递到台臣书疏,令?射入城中,守兵知建康失守,莫不怅惋,但尚誓死守着,各无贰心。有时潜兵出扰,杀获?军多名。相持至百余日,粮食已尽,士卒多死。衡阳太守刘翼,又复阵亡,于是支持不住,为?所陷。谯王承尚率领残兵,巷战多时,害得械尽力穷,相继被执。长史虞悝,骂?助逆不忠,?先令斩首。悝子弟俱对悝号泣,悝慨然道:“人生总有一死,今阖门为忠义鬼。死得留名,尚有何恨?”遂伸颈受刑。子弟亦多被杀害。?用槛车载承,及舂陵令易雄,解送武昌。佐吏统皆逃散,惟主簿桓雄,西曹书佐韩阶,从事武延,易服改装,扮作家僮模样,随承同行,不离左右。?见桓容止不凡,料非常人,将他杀毙。阶与延仍无惧容,依然随着。途次遇着荆州刺史王廙,是密承王敦意旨,来杀谯王承。承便即被害,年五十有九。为司马氏中之佼佼者。阶延两人,收尸棺殓,送入都中,安葬乃去。
惟易雄拘入武昌,意气慷慨,绝不少屈。王敦取出湘中原檄,遣人示雄道:“小小邑令,檄中乃敢署名?”雄答道:“确有此事,可惜雄位卑力弱,不能救国。今日战败被执,死也甘心。”敦因他义正词严,不便明戮,暂令释缚,使就客舍。大众以雄复更生,相率道贺。雄微笑道:“我不过暂活数天,怎得再生?”果然不到数日,由敦潜遣心腹,害死易雄。惟长沙主簿邓骞,遁归故里,魏?屡遣人搜索,里人皆为骞寒心。骞笑道:“这有何怕?我料他不欲杀我,反将用我。他新得湘州,多杀忠良,自知不满众口,所以求我出见,畀我一官,聊塞人望呢。”说毕,径赴长沙见?。?果称为古时解扬,命为别驾。解扬,春秋时晋人。既而托疾引归。
晋廷调陶侃为湘州刺史,王敦不欲侃赴湘,贻书止侃。侃闻敦势力尚盛,且按兵养晦,并将前时所遣的参军高宝,亦召还广州,徐作计较。独甘卓引还襄阳,竟变易常度,性情粗暴,举动失常,常对镜自照,不见头颅,顾视庭树,仿佛头在树上,越加惊疑。全是怕死的心肠,激动出来。府舍中金柜忽鸣,声重似槌,召巫入卜。巫言金柜将离,所以悲鸣。主簿何无忌,及家人子弟,皆劝卓随时戒备。卓闻谏辄怒,呵叱交加,复遣散兵众,令他务农,毫不加防。襄阳太守周虑,得敦密书,嘱使图卓。虑遂想了一计,诈称湖中多鱼,劝卓遣发左右,向湖捕取。卓为虑所给,即令帐下亲卒,都往捕鱼。到了夜间,正要就寝,忽听外面有人马声,非常喧嚷,惊出探视。适值周虑带兵进来,正要诘问,已被虑拔出佩刀,兜头劈下。卓将头一闪,刀中肩上,流血倒地;再复一刀,结果性命。卓有四子,俱为所杀。虑即枭卓首级,送与王敦。畏死者亦难免一死么!敦心下大喜,便命从事中郎周抚,往督淝北诸军事,代抚镇守襄阳,抚为故梁州刺史周访长子,得袭父荫,任官武昌太守。他与父志趣不同,甘心助敦,得敦亲信,所以特加委任。虎父生犬子。
敦既得志,骄倨益甚,四方贡献,多入府中。将相岳牧,皆出门下。用沈充钱凤为谋主,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桓、谢雍为爪牙。充等皆凶险残暴,大起营府,侵人里宅,剽掠市道,百姓互相咒诅,但祝王敦早亡。敦尚作福作威,自领宁益二州都督,好象没有君主一般。会荆州刺史王廙病死,敦并不奏闻,即令卫将军王含,代刺荆州,都督淝南诸军事。又使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事,镇守淮阴。武昌太守王谅,为交州刺史,且令谅诱杀交州刺史修湛。朝廷毫无主权,长江上下游,全然是王敦的势力圈。余如淮北河南,屡受后赵寇锋。泰山太守徐龛,忽叛忽降,结果为石虎所破,龛被擒斩。兖州刺史郗鉴,退保合肥,徐州刺史卞敦,亦退保盱眙。石虎复进陷青州,别将石瞻,又攻取东莞东海。河南为后赵将石生所攻。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屡战屡败,转向赵主刘曜处乞援。曜出击石生,大败奔还。敦默南奔建康,李矩亦率众南归,病殁道中。豫州刺史祖约,自谯城退守寿春,陈留被陷。嗣是司豫青徐兖诸州,均被后赵夺去。总括一句,简而不漏。
元帝内迫叛臣,外逼强寇,名为江左天子,几乎号令不出国门。累日穷愁,无可告语,遂致忧郁成疾,卧床不起,自思内外重臣,只有司徒荀组,尚是老成宿望,因迁官太尉,兼领太子太保,意欲使他主持朝事,遥制王敦。偏组年已六十有五,未曾入拜,便即谢世。元帝很是悲叹,索性将司徒丞相二职,暂从罢撤,不再补官。好容易过了数宵,元帝病势加剧,遂致弥留,不得已召入司空王导,嘱授遗诏,令辅太子绍即位。是夕驾崩。总计元帝在位五年,改元二次,享年四十七岁。元帝生平无甚设施,只有节俭一端,尚传后世。有司尝奏太极殿广室,应施绛帐。有诏令冬施青布,夏施青练。宫中将册封贵人,侍从请购金雀钗,又奉诏不许;所幸郑夫人,衣无文采,但着练裳;从母弟廙,筑屋过制,尝流涕谕禁,终使改作。所以轻赋薄税,民无怨声。可惜自治有余,治人不足,终致魁柄下移,豺狼当道,含羞忍垢,饮恨终身,这也是可怜可叹呢。评论精确。
太子绍受遗即位,是谓明帝,循例大赦,尊生母荀氏为建安郡君,别立第宅,颐养慈颜。是时已为永昌元年腊月,未几即腊尽春来,元日因梓宫在殡,不受朝贺,年号尚沿称永昌。再阅一月,始奉梓宫,葬建平陵,庙号中宗,尊谥元帝。明帝送葬尽哀,徒跣至陵所,亲视封墓,然后还宫。又阅月,方改元太宁,立妃庾氏为皇后,后兄亮为中书监。命特进华恒为骠骑将军,都督石头水陆诸军事。兖州刺史郗鉴,为安西将军,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这两处镇将,是由明帝特别简任,明明是防备王敦,阴令扼守。如弈棋然,先下暗着,以此知明帝不凡。敦也知明帝谋略,密谋篡逆,特上表称贺,且讽朝廷征己入朝。明帝将计就计,即下手诏,召敦诣阙,且加敦黄钺班剑,奏事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敦托辞入觐,引兵至姑孰,屯驻湖县,仍然不进,请迁王导为司徒,自领扬州牧,部署军士,拟将犯阙。侍中王彬,系敦从弟,再四谏阻。敦面色遽变,顾视左右,意欲收彬。彬正色道:“君前时害兄,今又欲杀弟么?”原来彬从兄豫章太守王棱,曾为敦所害,所以彬有是言。敦听了彬语,也觉不忍,乃出彬为豫章太守,复因郗鉴督领扬州江西,诸多牵掣,乃表请授鉴尚书令,使他入辅。明帝也即准议,鉴闻命入都,道过姑孰,与敦相见,自述志趣,语多激昂。敦留鉴不遣,继思鉴为名士,不应加害,乃许令东行。鉴至建康,遂与明帝谋讨王敦,明帝方得着一个心腹士了。小子有诗咏道:
君明还要仗臣忠,一德同心始立功。
莫道茂弘堪寄命,赤心到底让郗公。
究竟王敦曾否行逆,明帝能否致讨,一切详情,容至下回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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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帝实一庸主,毫无远略,始则纵容王敦,使据长江上下游,继则信任刁协刘隗,疑忌王敦,激之使叛,而外无可恃之将,内无可倚之相,孤注一掷,坐致神京失守,受制贼臣,刁协死,刘隗遁,周顗戴渊,又复被戮,其不为敦所篡弑者,亦几希矣。谯王承之与城俱亡,最称忠节,甘卓误承,周虑给卓,卓畏死而终死,甚至四子骈戮,且何若用乐道融言,断彭泽,据武昌,或得建功立业,不幸败死,犹不失为忠义鬼。百世而下,以卓视承,其相去为何如耶?元帝忧愤成疾,中年崩殂,犹幸付托得人,不致亡国,此专制之朝,所以不能无赖于君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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