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促蛾眉宣华归地府 驾龙舟炀帝赴江都
却说杨素奉召入显仁宫,见过炀帝,满肚中怀着谏议,但一时未便开口,只好入座侍宴,才经数觥,即停住不饮。炀帝一再劝酒,素起座答道:“老臣闻得酒荒色荒,有一必亡,不但臣宜节饮,就是陛下亦不宜耽情酒色。”炀帝听了,不免拂意,便道:“卿言虽是有理,但目今天下太平,朝廷无事,把酒消遣,亦没有甚么大害。况我朝勋旧,似公能有几人?今得一堂共乐,尽可畅饮数杯。”素见话不投机,便又说道:“天下事都起自细微,渐成放荡,从前圣帝明王,慎微谨小,亦是为此。”杨素前营仁寿宫,继复为炀帝监造东京宫室,职为厉阶,奈何不思?炀帝默然不答。适宫人上前斟酒,素恐他再来加斟,用袖一拂,宫人不及防备,竟将手中所执的酒壶,斜倾在素身上,浇湿蟒袍。素正在恼怅,无从发泄,至此便迁怒宫人,勃然变色道:“这般蠢才,如此无礼!怎敢在天子前,戏弄大臣?要朝廷法度何用?请陛下加重惩责!”炀帝仍然无语。素竟叱左右,迫令牵出宫人,且厉声道:“国家政令,全被汝等妇女小人弄坏,怎得不惩?”左右见炀帝无言,又见素怒不可遏,只得把宫人拿了下去,敲责了一、二十下。素方向炀帝道:“不是老臣无状,但由今日惩治,使这班宦官宫妾,晓得陛下虽然仁爱,还有老臣执法相绳,当不敢如此放肆了。”炀帝已十分不悦,但自思夺嫡秘谋,全仗他一人做成,就是万分难耐,也只好含忍过去,当下强颜为笑道:“公为朕执法无私,整肃宫廷,真好算是功臣了。”素即起座告辞。炀帝也不挽留,由他自去,一面退入后宫,另与后妃等调情解闷,不消细说。素悻悻归第,顾语家人道:“偌大郎君,由我一力提起,使作大家,现在酒色昏迷,不知他如何了得哩?”谁叫你提他起来?看官阅此,应知郎君二字,便是指着隋炀帝,素自恃功高,有时对着炀帝,亦直呼为郎君。炀帝终未曾驳斥,无非为了前时私约,不敢辜负的意思。还算能践前言。一日,素复入宫白事,炀帝正在池中钓鱼,待素将国事说明,便邀素坐下同钓。素也不管君臣上下,即令左右移过金交椅,与炀帝并坐垂纶。时方初夏,日光渐热,炀帝命取过御盖,罩住上面。御盖颇大,巧巧蔽住两人。素毫不避让,从容钓鱼。炀帝钓了数尾,偏素不得一鱼,炀帝顾素道:“公文武兼全,也有一长未擅,如何钓了许久,尚是无着?”素本来好胜,怎禁得炀帝奚落,便应口道:“陛下只得小鱼,老臣却要钓一大鱼,岂不闻大器晚成么?”炀帝闻言,不由的忿恚交乘,又见素在赭伞下,风神秀异,相貌堂堂,数绺长髯,飘动如银,恍然有帝王气象,因此愈加生忌,遂投下钓竿,托词如厕,竟向后宫进去。当由萧后接着,见炀帝面带怒容,便即问为何事?炀帝道:“杨素老贼,骄肆得很,朕意拟嘱遣内侍,杀死此贼。”萧后不待说毕,忙阻住道:“使不得!使不得!杨素系先朝老臣,又有功陛下,今日诱杀了他,外官如何肯服?况素又是猛将,亦非几个内侍,可以制服,一被漏脱,出外弄兵,陛下将如何对待呢?”炀帝半晌才道:“投鼠原是忌器,且从缓议罢了。”乃长叹数声,仍复出外。适杨素钓了一尾金色鲤鱼,即向炀帝夸说道:“有志竟成,老臣已得一鱼。”炀帝强笑不答。素已略窥炀帝微意,也即辞出。
炀帝当然退入,踱往宣华夫人住室。甫至室门,即由宫人迎驾,报称宣华有病在身,未能起迎。炀帝大惊,抢步入室,揭起床帏探视,但见双蛾敛翠,两鬓矬青,病态恹恹,似睡非睡。炀帝轻轻的问道:“夫人今日为何不快?”宣华闻声,方睁眼瞧着,见炀帝亲来问疾,意欲勉强起坐,无如挣扎不住,稍稍抬头,已是晕痛难支,禁不住有娇吁模样。炀帝知情识意,忙用言温存道:“夫人切勿拘礼,仍应安睡。”说至此,用手按宣华额上,很觉有些烫热,便道:“夫人如此病重,奈何不速召御医?”宣华答道:“妾病非药可治,看来要与陛下长辞了。”说着,腮边已流下泪来。胡不遄死?炀帝大加不忍,几乎也要泪下,徐徐说道:“偶尔违和,医治即愈,奈何说此惊人语?”宣华且泣且语道:“妾……妾负大罪,无所逃命,别人病原可治,妾病实不可为。”炀帝听她话中有因,便道:“夫人有何罪过,速即明告,朕可代为设法消愆。”宣华欲言不言,如是数四。经炀帝催问数次,方从帐外四瞧。炀帝会意,即令宫人退去,始由宣华泣答道:“妾近日屡觉头痛,不过忽痛忽止,尚可支持,昨更饮食无味,夜间睡着,很是不安,恍惚入梦,头被猛击,痛得不可名状,醒来仍然不解,所以妾自知不久了。”炀帝惊讶道:“谁敢擅击夫人?”宣华道:“陛下定要问妾,妾只好实告。妾梦中实见先帝,责妾不贞,亲执沈香如意,击妾头上,且云死罪难饶,妾辩无可辩,已拚一死,但愿陛下慎自珍重,勿再念妾了!”说毕,哽咽不止。炀帝也不觉大骇,勉强支吾道:“梦幻事不足凭信,夫人不必胡思,但教安心调养,自可无虞。”宣华不再答言,惟有涕泣。炀帝又劝慰了数语,且语宣华道:“我即去宣召御医,夫人万勿过虑为是。”宣华只答了一个“是”字。炀帝匆匆退出,传旨召医官诊治宣华,医官不敢迟挨,当即入诊。未几有复奏呈入,说是:“病入膏肓,不可救药”等语,急得炀帝心如辘轳,正在没法摆布,忽有宫人入报道:“宣华夫人危急了。”炀帝三脚两步,驰往宣华寝宫。宣华气已上逆,见了炀帝,还错疑是文帝,硬挣着娇喉道:“罢罢!事由太子,妾甘认罪,愿随陛下同去罢!”说毕,两眼一番,呜呼哀哉!迟死一年,贻臭千载。年才二十九岁。炀帝不禁大恸。比父死时何如?可巧萧后亦来视疾,入见宣华已逝,也洒了数点珠泪。这是假哭。随即劝慰炀帝,挽出寝室,一面命有司厚办衣殓,择吉安葬。
只炀帝悲念宣华,连日不已,甚至好几天不能视朝。王公大臣,统入宫问安,杨素亦当然进去,甫至殿门,忽遇着一阵阴风,扑面吹来,不由的毛发森竖,定睛一瞧,见有一人首戴冕旒,身穿衮服,手中拿着一把金钺斧,下殿出来,这位威灵显赫的大皇帝,并不是炀帝杨广,乃是文帝杨坚。素不禁着忙,转身急走,耳边只听得厉声道:“此贼休走!我欲立勇,汝不从我言,反与逆子广同来谋我,我死得不明不白,今日特来杀汝。”素越觉惶骇,脚下好似有物绊住,欲前反却,后面已象被他追着,扑的一声,头脑上着了一下,痛不可耐,便即晕倒,口吐鲜血不止。殿上本有卫士,一见杨素跌倒,忙来搀扶,素尚不省人事,当由卫士舁入卧舆,送归私第。家人忙即延医,用药灌治,半晌才得醒来,开目顾视家人,凄声叹息道:“我不得久活了,汝等可备办后事罢。”贼胆心虚。家人虽然应命,总还望他再生,四处访请名医,朝夕诊治。炀帝也遣御医往视,及御医返报,素一时虽不至死,但也不过苟延时日,难望痊愈。炀帝却很是喜欢,惟忆及宣华,总不免短叹长吁,萧后尝在旁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何必过悲?”炀帝道:“佳人难再得,教朕如何忘怀?”萧后微笑道:“天下甚大,难道除宣华外,就没有佳丽么?”这一语提醒炀帝,便命内监许廷辅等,出外采选,无论官宦士庶各家,视有绝色女子,速即选取入宫。
廷辅等奉差四出,格外巴结,不到月余,已各缮册入报,多约数十名,少约十余名,统共有好几十处,由炀帝通盘筹算,不下一、二千人,便自忖道:“天下难道有许多美女么?大约连嫫母、无盐,都采取了来。”继又转念道:“既已选集许多女子,总有几个可合朕意,且宫中充备洒扫,愈多愈妙,只显仁宫虽然浩大,究竟是个宫殿体裁,须要另辟一所大花园,方好安插许多女子。”计画已定,便召入一班佞臣,与他商议,就中有个内史侍郎虞世基,所议条陈,最为称旨,当即命他督造苑囿。世基就在洛阳西偏,辟地二百里,内为海,外为湖,湖分五处,暗寓天下五湖的意思。每湖周围十里,四面砌成长堤,尽种奇花异草,且百步一亭,五十步一榭,亭榭两旁,无非栽植红桃绿柳,湖内有青雀舫,翠凤舸,并有龙舟一艘,准备御驾乘坐。这五湖流水,均与内海相通,海周四十里,中筑三座大山,一名蓬莱,一名方丈,一名瀛洲,好似海外三神山一般,山上添造楼台殿阁,备极工巧,山顶高出百丈,西可回眺长安,南可远望江淮,湖海交界,造了一所正殿,轮奂崇闳,自不消说。海北一带,委委曲曲,筑成一道长渠,引接海中活水,纡回瀠带,傍渠胜处,便置一院。院计十有六处,可以安顿宫人,在内供奉。天下无难事,总教现银子,世基监工才及数月,已是规模粗具,楚楚可观。适许廷辅等送入选女,炀帝便令往新苑中,候旨定夺,自挈萧后及妃嫔,乘舆至新苑游幸。虞世基当然接驾,由炀帝命为前导,逐段看来,无非钩心斗角,竞巧争新;更兼那海水澄青,湖光漾碧,三神山葱茏佳气,十六院点缀风流,桃成蹊,李列径,芙蕖满沼,松竹盈途,白鹤成行,锦鸡作对,金猿共啸,仙鹿交游,仿佛是缥缈云天,譁鼕福地。炀帝非常愉快,便问世基道:“五湖十六苑,可曾有名?”世基道:“臣怎敢自专?还乞陛下圣裁!”炀帝道:“这苑造在西偏,就可取名西苑。”世基才答一“是”字。炀帝又道:“苑中万汇毕呈,无香不备,亦可称为芳华苑。”实可名为腥血苑。世基极口称扬,炀帝徐徐的行入正殿,下舆小憩,用过茶点,便令世基取过纸笔,酌取五湖十六苑名号。炀帝本是个风流皇帝,颇有才思,世基又是个风流狎客,夙长文笔。一君一臣,你倡我和,费了两三小时,已将各名号裁定,由世基一一录出。小子亦照述如下:
五湖名称:东湖名为翠光湖,西湖名为金光湖,南湖名为迎阳湖,北湖名为洁水湖,中湖名为广明湖。
十六院名称:(一)景明院。 (二)迎晖院。(三)牺鸾院。(四)晨光院。 (五)明霞院。 (六)翠华院。(七)文安院。 (八)积珍院。 (九)影纹院。(十)仪凤院。 (十一)仁智院。 (十二)清修院。 (十三)宝林院。 (十四)和明院。(十五)绮阴院。 (十六)降阳院。
名称既定,已近昏黄,四面八方,悬灯爇烛,几似万点明光,绕成霞彩。炀帝格外动兴,乐不忘疲,便命内侍整办御肴,自与萧后等退入后殿。不消半时,酒肴等已依次陈上,炀帝就座取饮,后妃等列坐相陪,酒过数巡,炀帝顾语萧后道:“十六院已将造就,只不过少缺装潢。虞内侍煞是能干,眼见得指日告成,朕意各院中不可无主,须选择佳丽谨厚的淑媛,作为每院的主持,卿以为何如?”萧后乐得凑机,便含笑答道:“妾闻许廷辅等,已选入若干美人,何不就此挑选,充作十六院的夫人?”炀帝大喜道:“似卿雅量宽洪,周后妃不能专美了。”不妒却是妇人好处,然亦有坏处,试看萧后便知。当下乘着酒兴,宣召许廷辅入苑,命将所选采女,一起起的带引进来。廷辅等便即领命,逐名点入。炀帝且饮且瞧,真是柳媚花娇,目不胜接;况且灯光半焰,醉眼微蒙,急切里也辨不出甚么妍媸,但只见得一簇娇娃,眩人心目。还是萧后替他品评,这一个是肉不胜骨,那一个是骨不胜肉,这一个是瑜不掩瑕,那一个是瑕不掩瑜,好容易选定了十六人,好算得姿容窈窕,体态幽娴。炀帝便亲自面谕,各封四品夫人,分管十六院事。又命虞世基监制玉印,上面镌着院名及某夫人姓氏,制就后便即分给,又选得三百二十名,充作美人,每院分二十名,叫她们学习吹弹歌舞,以备侍宴。此外或十名,或二十名,分拨各处楼台亭榭,充当职役。千余名选女,拜谢皇恩,陆续散去,又好似风卷残云,浪逐桃花,俱去得无影无踪了。忽聚忽散,此中已可悟幻景。时已更阑,酒兴亦衰,炀帝方命撤席,与萧后还入显仁宫。
越日,命太监马忠为西苑令,专管出入启闭,且命虞世基逐处加饰,并诏天下境内,所有嘉木异卉,珍禽奇兽,一古脑儿运至西苑,点缀胜景。于是二百里的灵囿灵沼,倏变作锦绣河山,繁华世界。就是十六院中的四品夫人,都打扮得齐齐整整,袅袅婷婷,一心思想,盼望君王宠幸。那炀帝往来无时,或至这院,或至那院。运气的得博一欢,晦气的未邀一盼。
炀帝尚嫌不足,还想南下赏花,凑巧皇甫议等奏请河渠已通,龙舟亦成,喜得炀帝游兴勃发,便下了一道诏书,安排仪卫,出幸江都。宫廷内外,接读这道诏书,都要筹备起来,且知炀帝素来性急,一经出口,便要照行,势不能少许延挨,接连备办了十余日,忙碌得甚么相似,方才有点眉目,上表请期,好几日不见批答。看官道是何因?原来滕王瓒暴死栗园,见前文。嗣王纶曾拜邵州刺史,镇王爽亦已去世,嗣王集留居京师,未闻外调。纶与集俱系炀帝从弟,历见炀帝摧残骨肉,未免加忧。炀帝也只恐同族为变,虽是留恋洛阳,作宫作苑,但暗中却密遣心腹,伺察诸王,此次又要南幸,更宜格外加防。纶、集二人,常虑得罪,时呼术士入室,访问吉凶,并使巫祝章醮求福,有了这种动作,便被侦探得了隙头,立即报闻。炀帝趁这机会,想除二人,便将两人怨望咒诅的罪名,令公卿议定谳案。公卿统是希旨承颜,复称两人厌盅恶逆,罪在不赦。炀帝假作慈悲,只说是:“谊关宗族,不忍加诛,特减罪宥死,除名为民,坐徙边郡。”两王已经迁谪,炀帝方安然无忌,始将南行的日期,批定仲秋出发,令左武卫大将军郭衍为前军统领,右武卫大将军李景为后军统领,扈驾南巡。文武官五品以上,赐坐楼船,九品以上,赐坐黄篾,并令黄门侍郎王弘,监督龙舟,奉迎车驾。
转眼间已是届期,炀帝与萧后龙章凤藻,打扮得非常华丽,并坐着一乘金围玉盖的逍遥辇,率领显仁宫、芳华苑内三千粉黛,出发东京,前后左右,统是宝马香车,簇拥徐行。扈从人员,又都穿服蟒衣玉带,跨马随着,前导的是左卫大将军郭衍,后护的是右卫大将军李景,各带着千军万马,迤逦至通济渠。王弘早拢舟伺候,这通济渠虽经开凿,还嫌浅狭,非龙舟所能出入,只好另用小航,渡出洛口,方得驾御龙舟。炀帝乃与萧后下辇,共入小朱航,此外男女人等,统有便舟乘载,鱼贯而下。一出洛口,方见有巨舟二艘,泊住中流,最大一艘,便是龙舟,内容分四重,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上重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号房间,俱用金玉饰成,下重体制较鎩,乃是内侍所居。这舟为炀帝所乘,不消细说。比龙舟稍小的一艘,叫作翔螭舟,制度略卑,装饰无异,系是萧后坐船。另外有浮景九艘,中隔三重,充作水殿,又有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翔、青凫、陵江、楼船、板舱、黄篾等数千艘,分坐诸王百官,妃嫔公主,及载内外百司供奉物品。最奇怪的是有五楼、道场、玄坛等数十艘,为僧尼道士蕃客所乘,统共用挽船士八万余人,内有九千余名,系挽龙舟翔螭舟,各用锦彩为袍。卫兵所乘,又分平乘、青龙、艨艟、艚?、八櫂、艇舸等数千艘,挽船不用人夫,须由兵士自引。龙旂舞彩,画舫联镳,相接至二百余里。岸上又有骑兵数队,夹河卫行,所过州县五百里内,概令献食,往往一州供至数百车,穷极水陆珍馐。炀帝、萧后,及后宫诸妃嫔,反视同草具,饮食有余,辄抛置河中。自来帝王巡幸天下,哪里有这般奢侈,这般骄淫?小子有诗叹道:
帝王多半好风流,欲比隋炀问孰侔?
南北舆图方混一,可怜只博两番游。
欲知炀帝南巡后事,下回再行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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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宣华夫人之死,及杨素之遇鬼,似属冤仇相报,跃然纸上,虽未必实有其事,而疑心生鬼,亦人情所常有。且以见人生之不可亏心,心苟一亏,魂魄不摇而自悸,有不至死地不止者,此作者警世之苦心也。炀帝穷奢极欲,为古今所罕闻,极力摹写,愈见其鎩蹋妇女,荼毒生灵,天下宁有若是淫昏之主,而能长享太平,任所欲为耶?况事本韩偓《海山记》,并非无稽,而江都之游,又为大业元年间事,此系炀帝南巡第一次,趁年仍返东京,俗小说中却谓其一去不回,竟似炀帝十年外事。夫炀帝固尝死于江都,然事在后起,并非一次即了,隋史中自有年月可证,得此编以序明之,而史事乃有条不紊,非杂乱无章之俗小说,所得同日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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