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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改变你消费的习惯

  如何改变你消费的习惯
 
  物种歧视的态度散布广远、渗透深入,对它的某一两项表现——例如猎人屠杀野兽、残酷 的实验、斗牛——进行攻击的人,往往自己也不免参与在别的物种主义做法里。结果,被攻 击的人转而指责对方缺乏一致。猎人说:“因为我们打鹿,你就说我们残忍,但是你也吃 肉。你跟我们的差别,岂不只是你花钱请别人替你下手屠杀?”毛皮商说:“你反对杀死动 物拿皮毛来做衣服,可是你自己却穿皮鞋?”实验者更有理由问道,如果为了口腹之欲杀生 ,大家都可以接受,那么为了增进知识杀生,又有什么好反对的?如果反对的理由仅是动物 受到了痛苦,他们会指出,遭宰杀作为食物的动物活得一样痛苦。就连热衷于斗牛战的人都 可以雄辩道,斗牛场上杀死的一只公牛,带给成千上万的观众快乐,可是屠宰场里杀死一只 肉 牛,只能让少数吃到它部分身体的人快乐;再说,虽然斗牛用的公牛最后承受的疼痛要比肉 牛临终来得剧烈,但是终其一生,公斗牛受到的待遇又要好多了。
 
  不过,指责对方不一致,在逻辑上无足以支持为残忍行为做辩护的人。正如布罗非(Brigid Brophy)所言,“打断别人的腿很残忍”这句话永远为真,即使说这句话的人正好常常打 断别人的胳臂。可是话说回来,一个人的行为若是与口头宣称的信仰不一致, 就不 容易说服别人自己的信仰正确;要说劝别人遵行这些信仰,就更困难了。当然,不一致的情 况还是可以分别;举例而言,穿皮毛和穿皮件便有不同:许多遭剥取毛皮的动物,死亡以前 得惨遭铁齿陷井夹腿之苦,达几个小时甚至几天之久,可是遭剥皮做皮革的动物,却可以免 掉这种折磨。但是别忘了,这些细致的区分很容易削弱原来批评的力度;在某 些情 况里,我根本不相信有说得通的区别存在。举例而言,为什么猎人射杀一只鹿割取其肉受到 的批评多,而走进超市买香肠的人受到的批评少?整体而言,遭受较大痛苦的可能还是集约 饲养的猪呢。
 
  本书的第一章,提出了一个明白的伦理原则——对一切动物的利益做平等的考虑——以资判 定人类影响到动物的各种做法里,哪些可以成立、哪些无法找到根据。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 运用这个原则,就可望使我们的行动完全一贯。这样,那些自己无视于动物利益的人,就 不会有机会指责我们缺乏一致了。
 
  就工业化国家里都市和市郊居民的生活状况来说,要遵照实践利益的平等考虑之原则,大体 上实在等于要求大家素食。这一步堪称最重要,我在书里也对它着墨再三;可是为了求一贯 ,凡是曾令动物遭杀害或者受苦痛的动物产品,我们也应该停止使用。别再穿戴皮毛了。我 们也应该拒买皮革制品,因为出售生皮给皮革业,在屠宰业的利润里占了重要的份量。
 
  对于19世纪的素食主义开路先锋,排斥皮革的牺牲颇大,因为那时候用其它材料制造的鞋 子和靴子极为罕见。担任过皇家动物保护第二任秘书长的龚培兹严格实行素食,甚至拒绝乘 坐马拉的车辆;他建议在草原上放养牲口,到它们自然老死之后再取其皮做成皮革。 坦白说,这个想法虽然表彰了龚培兹的人性,却难令他的经济学受到恭维。不过在今天 , 情况已经完全改观。合成材料制造的鞋子和靴子在许多廉价商店里可以买到,价格比皮制品 便宜许多;帆布和橡胶制造的运动鞋,更是美国少年人的标准装备。皮带、皮包之类以前非 皮不可的制品,如今也都可以用其它材料制造了。
 
  最先进的反对迫害动物的人士,早先须为许多麻烦而头疼,今天这些麻烦都消失了。以前需 要用兽脂制造蜡烛,今天蜡烛已无必要;想点蜡烛的人,也可以购买非动物油制造的蜡烛。 健康食品商店里,可以买到用蔬菜油而非动物脂肪制造的肥皂。羊毛也不是必需品,同 时虽然 绵羊大体上可以自由徜徉,但是有鉴于这种柔顺的动物遭受的许多残忍暴行,我们更有理由 不使用羊毛。化妆品和香水往往要使用麝香鹿和伊索比亚麝香猫等类野生动物 制成 ,不过这些产品原本即非必要用品,同时想用的人还是可以在一些商店和组织买到不涉及虐 待暴行的化妆品,既不含有动物制品的成分,也不曾在动物身上实验过。
 
  虽然我列举了这些动物制品的替代品,显示想拒绝加入主要的压迫剥削动物的行为并不困难 ,我倒并不认为“一贯”就表示在一切消费穿着方面都要一成不变地坚持绝对纯洁的标准。 改变自己的购买习惯,意义不在于使自己不沾染罪恶,而是让压迫动物的做法在经济方面所 能获得的支持减少,并且影响别人一起来。你在开始思考动物解放运动以前所买的皮鞋,今 天继续穿毫无罪恶可言。到了这双皮鞋穿坏了,请你改买非皮制的鞋;可是把好端端的皮 鞋 扔掉,不会减少杀害动物的获利率。食物方面也是一样,重要的是记住主要的目标,而不是 担心细节,念念不忘在茶馆里吃的蛋糕是不是含有集约农场出产的鸡蛋。
 
  想要对餐厅和食品公司施加压力,要求他们完全排除动物产品,在目前还极为遥远。这 个工作,只有到了相当数目的人口都在抵制肉品和其他集约农场产品的时候,才有可行性。 在那个时候以前,“一贯”所要求于我们的,不过是不要助长对于动物制品的需求。这样做 ,我们可以证明人并不需要用动物产品。用常识调节理念,我们较有可能说服他人接受我 们 的态度;一味追求纯度,忘了这是一个伦理与政治性的运动,而不是在实行某种宗教饮食法 规,反而适得其反。
 
  通常,求取自己对待动物的态度一贯性并不太困难。我们不须要牺牲任何必要的东西,因为 在 一般日常生活里,人类与动物并没有真正的利益冲突。但是必须承认,在一些较不寻常的情 况里,利益冲突确实会出现。举例而言,为了食物,人类得种植蔬菜谷物;可是兔子、老鼠 或者别的“害虫”对作物会造成损害。这是人类与动物利益冲突的明显状况。这时候,按 照利益平等考虑的原则,我们该怎么办?
 
  首先,我们看一下目前对这种情况的处理方式。农人会用最廉价的方法设法消灭“害虫”, 而最便宜的方法大概不外毒药。动物吃下毒饵,然后缓慢而痛苦地死亡。“害虫”的利益没 有受到任何考虑——“害虫”一词本身业已表明,这些动物不在关切的范围之内。 但是“害虫”这个分类是人类所造的,身为害虫的一只野兔和一只养在身旁当作宠物的白兔 ,一样能够感受痛苦、一样有资格受到考虑。如何保护我们自己的必要食物来源,同时又在 尽可能的程度上尊重这些动物的利益,才是问题所在。以人类的科技能力而论,为这个问题 找到解决之道,即使无法对各方均称圆满,至少比现在用的“方法”造成的痛苦少得多,其 实不算困难。使用有避孕效果的饵,避免施毒造成拖延一段时间的伤残挣扎,即是一种明显 的改善之道。
 
  在人类必须针对兔子保障自己的食物供应、针对老鼠保障自己的房舍和健康时,一如这些动 物自然会尽可能寻找食物,我们自然也会激烈地攻击这些侵入我们财产的动物。以人类对待 动物态度的现状而言,不必奢望人类会在这方面改变作法。可是随着时间过去,重大的虐待 行为逐渐改善,对动物的态度也有所变化后,大家当会了解,就算是在某种意义下“威胁” 到了人类福利的动物,也不该由人类加诸它们身上残酷的死亡;这样,最后人类可望发展 出较为人道的方法,设法对那些与人类利益有真正冲突的动物的数目加以限制。
 
  有些猎人以及负责美其名为“野生动物保护区”管理工作的人声称,为了防止有关的动物— —鹿、海豹,或者其他动物——过度繁殖,必须定期让猎人“收割”过剩的野兽,并且这个 作法对这种动物有利。对这类说法,上面的回答一样适用。事实上,“收割”这个词——在 狩猎组织的刊物上时常可见——本身,已经拆穿了所谓这种屠杀动机在于关怀动物的说法。 这个 词显示,鹿或者海豹在猎人的眼里就像是玉米或者煤,因为对人类的利益有用,所以算是有 价值的物件。这个态度(美国“渔猎及野生动物总署”相当具有这种态度)忽视了一件要紧的 事实:无论是鹿还是其他遭猎杀的动物,也有感受到快意和痛苦的能力。因此它们不是达成 人类目的的工具,而是自有其利益的生物。如果在特殊的情况里,它们的数目变得太大,确 实对它们自身或者其他共生动物的环境和生存的机会造成了伤害,那么人类采取某些管理行 动也不为过;但是显然,如果我们考虑到了动物的利益,这种行动就不会是猎杀某些动物, 并且在过程里不免伤害到了别的动物,而是发展较为人道的数目控制方法,要找到比现 在作法高明的方法并不困难。问题在于负责野生动物的当局具有一种“收割”心态,没有兴 趣去发展控制野兽的技术,以便降低可以交给猎人“收割”的动物数目。
 
  对于动物例如鹿以及猪、鸡等等,我们不应该有“收割”之想,至于玉米之类的作物,则当 然可以收割;照我的说法,前者与后者之间的差异,就是动物能够感受到快意和疼痛,可是 植物不会。在此不免有人要问:“你怎么知道植物不会感受到痛苦?”
 
  这种异议,可能来自对于植物的真心关怀;不过通常,举出这种质疑的人并没有认真预备好 ,若是一旦植物证明了会感受到痛苦,就将植物也列入考虑的范围;相反,他们只是想证明 ,若是人类真的按照我所鼓吹的原则行事,那么植物和动物一样都不可以吃,结果人类只好 饿死。他们得到的结论是,倘使人类不可能不违背平等考虑之原则而存活,我们便完全不必 为它伤神,大可以依循往常行事,继续食用植物与动物。
 
  在逻辑与事实两方面,这种质疑都不堪一驳 。植物能够感受到快意与痛苦,并没有可靠的 证据 。
 
  多年前一本通俗著作“植物的秘密生活”(The Secret Life of Plants)主张植物具有各 种惊人的能力,包括有能力解读人的心灵。但是书里所引用到的最引人瞩目的实验,并不是 在正规的实验机构里作的,而当正规大学的研究人员企图重作这些实验时,均没有取得所称 的结果。如今,这本书的说法已经完全否定。
 
  在本书第一章里,我提出了三个不同的理由,证明动物也会感受到疼痛:分别是行为、动物 神经系统的性质以及疼痛在演化上的用处。可是在这三方面,我们均没有理由相信植物会 感受疼痛。由于缺乏科学上可信赖的实验结果,并没有可观察的行为显示疼痛的感觉存在; 在植物身上,从来没有发现过类似中枢神经系统的组织;最后,既然植物无法从疼痛的来源 移动开、或者根据疼痛的感觉借其它方式躲避死亡,我们也就很难想像植物有何必要演化出 感受疼痛的能力。因此,相信植物会感觉疼痛,看来毫无道理。
 
  在驳斥过这种质疑的事实根据之后,让我们来看看它的逻辑。虽然极无可能,让我们还是假 定研究人员找到了证据,显示植物会感受到疼痛。但是据此我们无法推论说,人类的吃食习 惯可以依照往常。因为如果在造成痛苦与挨饿之间我们必须选择,那么我们应该两恶相权取 其 轻。而照常理推断,植物比动物感受到的疼痛应该较少,因此吃食植物仍比吃食动物来得好 。即便是植物感受疼痛的程度与动物一样,这个结论仍然成立,因为从肉品生产的低效率来 说,吃肉的人所毁灭的植物至少是素食者的十倍!我必须承认,说到这里,我们的论证已经 变成闹剧,而我之所以愿意说到这个程度,完全是因为我要证明,那些提出这种质疑却又不 愿意走到其逻辑结论的人,实际上只是要找个理由继续吃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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