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箱财政”透支政府公信

　　在社会上频繁闹“最难就业季”的当下，找工作找到地方宗教局去，或许仍被不懂行情的人认为是“进了冷衙门”。现实情况是，在“宗教经济学”日渐走红的中国，佛教寺院的“功德箱”——已然成为地方政府眼中新的GDP增长点、新的政绩链接点。而代表政府直接掌管寺院及其功德箱的地方宗教局，也已然成为实权在握、财大气粗的“有关部门”。

　　先前只是隐约察觉到地方政府在“与民争利”，不曾想还有更高端的路线——“与佛争利”。网媒正在盛传的“盘龙寺闭门事件”就是一例现身说法。围观的善男信女们终于看清了，原来该寺门口挂的是“县衙分舵”的招牌，而庙里的功德箱上，烙的是“官爷所有制”的暗印。

　　看到这儿很多人估计就坐不住了。上香拜佛捐钱的各位问了：如果说我供养三宝、护持道场的钱被政府截留了，那我这求子、求财、求官，甚至求解脱、求真理的祈祷，还灵不灵了？

佛门的供养传统，激发“功德箱财政”

　　个人也曾揶揄一些男女信众的“廉价信仰”——往功德箱里扔两块钱，就感觉从佛祖那儿购买了“祈福免祸”的贴身服务，就有底气把供桌上的桃子全部装走。然而在中国地界儿上，问题还不止于大多数佛教信众缺乏诸如“供养”的信仰常识，问题严重到哪怕就是这两块钱，也没能扔进佛祖的功德箱，而是扔进了地方政府官员的口袋里。

　　供养，在佛门的意义殊胜而厚重。单就禅门用功来讲，有着“定外善行、定中加行”的辩证关系。古人常道的“制心一处，无事不办”。制心于内在的功用，外境也会得到改良；制心于外境中利他的事物，自己的禅境也会得到提升——彼此形成水涨船高的关系，这就是法眼宗永明延寿大师提出的“万善同归”的核心要义。

　　实际修行的过程中如果出现障碍和困阻，有时不单单是技术和技巧上的问题，而是根源于我们外境善行中所积累的福慧资粮的欠缺。培福的方式有很多，供佛培福；供养大众培福；如果没有饮食资具，那就用劳作供养大众；如果劳作供养大众的机缘不多，我们就用发心来供养大众。供养是不择方式的，只要我们心用得到，供养就一定有力量。

　　然而恰恰是因为供养在某个维度上，和金钱沾了边儿，导致佛教在中国各地地方政府的眼中，也镶了圈金边儿。在欧洲所谓的黑暗中世纪，基督徒与神圣之间的沟通是被昏庸贪婪的神职人员所阻断的，才激起了马丁·路德“独自面对上帝”的宗教改革运动。而在开明昌盛的今日中国，佛教徒“独自面对佛祖”的机会，多半却要被地方政府及旅游部门的“中介”角色所剥夺。

　　比如盘龙寺，晋宁某些政府官人坐吃“功德箱”几十年，已经吃得浑然忘我了，面对僧团的反抗不由得在官方通告中直抒胸臆：“寺院僧人忽视盘龙寺八十年代恢复重建是以政府主导建设的历史，长期以来不认可政府的管理模式”。

　　一个正规宗教活动场所，除了遵守好宪法爱国爱教、遵守好国务院《宗教事务条例》，还应该双手奉上“功德箱”才算是“认可政府的管理模式”么？有网友点评道：“晋宁县委不但执政水平有限，而且吃相难看，甚至智商也让人捉急！”

　　看看大陆佛教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喧嚣——兴教寺事件、法门寺事件、瑞云寺事件、鸡足山事件、南海行宫事件等等，几乎都在昭示着当“土地财政”在中国越来越玩不转了的时候，“功德箱财政”越来越像一个“有待深入发掘的金矿”。

　　（法门寺景区“功德箱财政”堪称“业界最高水平”）

法门寺景区在“功德箱财政”中沦陷

　　去年初夏，南方周末揭批“法门寺景区”的文章《斗法法门寺》一出，大众立刻看到了一段触目惊心的爆料：“这里的每一个功德箱，都有创收指标；每一尊佛像，都有供养的明码标价。”甚至景区的《战略策划纲要》中明文写道：“项目开发必须优化投资结构，降低商业性投资在建设资金中的比例，应尽量借助佛教界向社会和广大信众募集无回报的捐赠资金。”

　　根据媒体报道，“独自面对佛祖”的路在哪里？法门寺景区给了一个答案：功德箱里有钱。而法门寺集团的银行账户，是这笔功德款的最终去处。报道称，功德款中绝大部分，是用于偿还景区文化产业集团的银行贷款。结合2013年夏的“兴教寺事件”，凤凰佛教曾有一组评论员文章一阵见血的为地方政府勾结地方财团盘踞功德箱的行为定性，那就是——诈骗！

　　“法门寺景区”无疑是中国“功德箱财政”的“业界最高水平”，但也算体现了因果业报的“马上速度”。自2009年5月9日开园后，5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法门寺景区在公共舆论的鄙夷中一直无法翻身盈利，只能苦苦支撑。南方周末奚落道：“参与游戏的几方（宝鸡政府、曲江系等）在出发不久后就摔倒在地，在法的门前扭作一团”。

　　如今，“法门寺景区”高达数十亿的债务，让当地政府欲哭无泪。官方曾一度想把这个“坑”交还给法门寺，却无奈发现，佛门不仅有慈悲，还有智慧。与此同时，“法门寺景区”带来的现世报，并不单单是政商集团深陷负债大坑这么简单，“景区”更是连带了“法门寺”的佛门招牌，把大陆佛教的形象也一并推进了深坑。没有多少人分得清法门寺和法门寺景区不是一回事，一个是正统祖庭“法门寺”，一个是经营场所“法门寺景区”——人们只会把鄙夷和唾骂，一并朝向整个释尊门庭。

　　眼下，已经日薄西山的“法门寺景区”似乎要来个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击——借举办“第27届世佛联大会”，把功德箱摆到国际大舞台去。景区为了维持生计，就不惜透支最后一丝官方公信力，不惜透支国家的国际形象，代价未免太大了。为了让这个赌局早点结束，让这个烂摊子早点收场，为了还佛门清净庄严，为了给世人保留下究竟离苦得乐的真理线索，实在应该对“功德箱财政”持有者提一句口号——“景区关门，匹夫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