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铭-禅解 第六章 隨缘修行

  第六章隨缘修行

  大道体宽,无易无难。小见狐疑,转急转迟。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任性合道,逍遥绝恼。繫念乖真,昏沉不好。不好劳神,何用疏亲。欲取一乘,勿恶六尘。六尘不恶,还同正觉。

  大道无形无相,其体宽广无有边际,若要悟此实无难易,是妄心自起分別。偏见之人於理不明,疑惑不断,越急悟道反倒越迟,执急则失正度,必然走入邪路。

  放下此念,顺应自然,道体本无来去,经上有云:「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任运本性合於大道,便能逍遥自在,绝断烦恼罣碍。

  心想繫念,乖离失真;若不如此,昏沉不好。不必劳神交战,何用亲疏之法,若欲趣入一乘,切勿憎恶六尘境界,只要隨缘修行,自然还同正觉。

  大道体宽,无易无难。小见狐疑,转急转迟。

  「大道体宽」,当我们已无分別妄见,便可以契入內心的大道;心体性空,无形无相,故它无量无边的宽广,尽虚空、徧法界,皆是道体。悟道不是难易的问题,而是前面所讲的:「至道无难,唯嫌拣择。」

  难易还是因个人知见所產生的,例如对一件不会的事情,就会生起难的概念;当此事已经学会了,之前「难」的概念就变成「易」。因此我们知道,以真相来看,实无难易之別,故说「无易无难」。

  大道的真相,是无分別对待,而难易却是相对的概念,实际上「大道就是大道」。当对一件事情生起「易」的概念,您便会轻忽它,而造成自己的大意;当对一件事情生了起「难」的概念,你便会设限它,而造成自己的阻碍。不论难或易都是陷阱,故要以平常心去看待每件事情。

  事实上悟道跟您的佛学知识、世间学问、社会背景、年纪多寡无关,正如六祖惠能大师,他不识字,过去也没听闻什么佛法,但一闻《金刚经》,便当下大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六祖心简单、心清净、心无拣择,故一闻法义,便能契入而彻底放下。我们不是,心复杂,心不净、心有拣择,虽常闻法义,也无法领悟,更不用说放下。这是因为我们没有正知正见,故不能了悟。

  「小见狐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此见即是偏见,也是小见。常以偏概全,以管窥天,因为心存己见,故不能彻见真相的全面。《法华经》云:「诸佛智慧甚深无量,其智慧门难解难入,一切声闻、辟支佛所不能知。…佛所成就第一稀有难解之法,唯佛与佛,乃能究尽诸法实相。」因不见全貌,故对佛法的真实义,常有存疑。

  「转急转迟」,小见之人没有正见,却想要速成佛道,结果欲速则不达,越修越远,不是走入旁门左道,便是退道不前。故奉劝诸位!学佛首先要有「正见」,然而真正的「正见」是建立在「悟道」上。悟后起修,乃是真修;修行圆满,方为证道。

  我们无明的知见,常生起悟道是很困难的事,甚至认为此生是不可能见性的;但孰不知「道在自心,此心本有。」,而不须要向外去求,故只要深信这个道理,直接去参悟此心,便可悟道。

  潙山灵祐参学於百丈禪师,有一天,他站在百丈的身旁,百丈问道:「是谁?」潙山答:「灵祐。」百丈说:「您去拨看看,炉中有没有火?」潙山拨完后,便回说:「没有火。」百丈亲自起身,向炉中深处拨得一小点火,举给潙山看,便说:「这不是火吗?」潙山豁然开悟,礼谢百丈。

  百丈问是谁?潙山答灵祐,便是自己。心不在外,自身就是,故百丈假借炉中之火,要潙山向自心中来悟,潙山不知故无法领悟,百丈再推一把,只要深入直探,不就自见本心了吗?若明白宝藏在家中,只要您用心去寻,总有一天会找到!

  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任性合道,逍遥绝恼。

  「执之失度,必入邪路。」修行的重点,在於破除执著,若是以执著的心来修行,必然走入邪路,故《金刚经》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当我们执著此,必失其彼;执著修,就有不修的对待。只要执著,便是障碍。

  「放之自然」,若是真修行人,就应万缘放下,把您虚偽、造作、比较、取捨、憎爱、攀缘、不善等心,彻底的放下。当妄心放下,真心自然流露,故《楞严经》言:「狂心顿歇,歇即菩提。」此时心体,无所谓去或留,如如不动,故言:「体无去住。」

  顺任本性,契合自然的大道,念起由它起,境来任它来,缘生让它生,缘灭让它灭,生灭灭已,寂灭为乐,逍遥自在,无忧无恼,故说:「任性合道,逍遥绝恼。」如同天上的白云,任它飘;地上的流水,任它流。不刻意、不造作、不思量、不计度,一切自然运作,法尔如是。

  当法融禪师开悟之后,四祖道信大师为其开示说:「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瞋,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臥,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

  自心本是清净,故不作观行澄心;自心本是具足,故不起贪瞋愁虑;自心非善非恶,故不作诸善诸恶;自心能生万法,故触目遇缘尽是佛之妙用。心中无事,快乐无忧,便是自在佛也。

  僧人文益到处参学,因下雪故入寺院休歇。院里的地藏禪师问:「这一趟要去哪里?」文益说:「游方去。」禪师问:「作什么?」文益说:「不知道。」禪师说:「不知道最亲近。」自心知道“不知道”,故最近最亲。

  后来大眾在谈法,说道「天地与我同根」一句时,禪师便问:「山河大地,与您是同还是別?」文益说:「別。」禪师便竖起两个指头,文益改说:「同。」禪师又竖起两个指头,便起身离去。说“別”不悟体,说“同”不懂用。

  等到雪停天晴,文益辞別地藏禪师,禪师送至山门,便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於是指著一块石头问:「这石头在您心內,还是心外?」文益说:「在心內。」禪师说:「想要参学的人,有什么理由,將石头放在心上呢?」文益尷尬,无言以对,便放下行囊,依止地藏禪师。法虽如此,用却不同,法尚应捨,何况此石!

  將近一个多月,文益每天都呈上他的见地,但禪师总是说:「佛法不是这样的。」文益说:「我已词穷理绝。」禪师说:「若论佛法,一切现成。」文益言下大悟。佛者心,心生一切万法,“若论佛法,一切现成。”故触目遇缘,无不是佛之妙用也。

  繫念乖真,昏沉不好。不好劳神,何用疏亲。

  道本是自然,心乃是原有,又何必千方百计,用尽心思,想要让它如何清净呢?故言:「繫念乖真,昏沉不好。」这是讲一般人修行的状態。当我们刻意要將心定下来时,反而离开真心;若不繫念一处,放任它不管,心便昏昏沉沉,亦是不好。

  我们坐禪的时候,不是散乱,就是昏沉。心若无制心一处,便起散乱,此时失去定力;但若不提起精神,便会昏沉,此时没有智慧。於收放拉扯之间,便生起无明烦恼。

  所以接著说:「不好劳神,何用疏亲。」疏亲,即是方法。我们不须要这样劳心费神,刻意將念头拉回来亲近,或是任由它疏离不管,此方法反让您的心,更加尘劳不安。

  有僧人问:「什么是达摩祖师西来的旨意?」澄远禪师说:「坐久成劳。」又问:「及时回头怎么样?」禪师答:「落进深坑。」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修也不对,不修也错。那么祖师之意又是什么呢?一切现前。

  宣鑑禪师上堂开示:「一问就有错,不问又乖违。」有僧人出来礼拜,禪师就一棒打过去。唉呀!学禪真难,悟道不易,道本无言,岂能用问?不知不问,岂能悟道。那又如何是好?

  有一僧问:「什么是道?」省念禪师答:「炉中有火无心拨,到处纵横隨意游。」又问:「什么是道中人?」禪师答:「坐看烟霞秀,不与白云齐。」道本自然,有为非道;无心是道,有心离道。悟道之人,任意自在;且看烟霞,不隨云去。不知诸位能否意味?

  欲取一乘,勿恶六尘。六尘不恶,还同正觉。

  二乘之人,见法为二,故用对治来修行;以戒治贪,以定治瞋,以慧治痴,將戒定慧与贪瞋痴,视为二法。心中若无贪瞋痴,何须使用戒定慧,故六祖大师言:「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痴自性慧,心地无乱自性定。」

  一乘之人,明法平等,无二无別,故行住坐臥,待人接物,皆以平常心来生活。且不论三毒,或是三学,只此一心,別无它心;若明此心,一切无明烦恼,妄想执著,尽皆脱落,故六祖再言:「於一切处,行住坐臥,常行一直心是也。」

  且《法华经》言:「如来但以一佛乘故,为眾生说法,无有余乘,若二若三。」学佛终归一乘法,何谓「一乘法」?即是成佛之法。佛心平等无別,无净无染,无凡无圣,无彼无此。面对一切境界,心不沾染;於六尘相中,心无取捨,故言:「欲取一乘,勿恶六尘。」

  有一僧人问:「什么是清净法身?」光祚禪师说:「满眼是尘埃。」学禪之人不可被文字、语言所绑,更不可被自己的概念所困,当想到「清净」二字,您就认为无染无秽。其实真正的「清净」,是指不论处在何方,尽是无碍,亦不觉得境界污浊,也不觉得自身清澈,故禪师说:「满眼是尘埃。」让学人体悟「什么是清净法身。」

  所谓:「百花丛林过,片叶不沾身;无心於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六尘本无是与非,因人好恶而有別,人在红尘心不染,云自飘过水自閒。故大祖大师说:「使六识出六门,於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滯,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脱。」能如实做到,便是觉悟自在人,故言:「六尘不恶,还同正觉。」

  当二祖慧可大师传法於三祖僧璨之后,便去鄴都城中隨宜说法,四眾纷纷来皈依。这样过了三十四年,大师才韜光匿跡,与常人一般,有时进出酒店,有时过访屠夫家,有时与眾人街巷言谈,有时与大眾打成一片,就有人怀疑问他:「大师是得道之人,为何如此做?」慧可答:「我自调心,何关汝事。」

  凡夫心中总是分別对待,以己见来认知「修行之人,该如何?」若与他想像不同,便造口业谈论人非。大修行者,已是和其光,同其尘,那是一般常人的知见所能知晓的。慧可大师心无分別,故「六尘不恶」,念念般若观照自心,时时善护己念,故「还同正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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