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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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次:

  一、前言

  二、福德与智慧

  三、自修与外弘

  四、学术与道心

  五、独修与共修

  六、结语

一、前言

  修行这条路,不好走,也不容易走。自出家至今,内心对于很多修行的问题,不断重复再重复地思索又思索,有几个留在心底较深刻,且对自己有了决定性的观念,我想冷静地将之一一的叙述出来,与大家分享心得。第一是有关福德与智慧的问题,第二是自修与外弘的问题,第三是学术与道心的问题,最后是独修与共修的问题。

二、福德与智慧

  首先,想谈的是福德与智慧的问题,简单说这是有关系到修行波罗蜜的事情。曾经有位老师跟我说:「在大众中住,您就可以知道自己的福德够不够;盘起腿来用功时,就能够发现自己的波罗蜜有多少。」我想这是肺腑之言,也是历经出家生活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有办法归纳出来的心声。

  由于自己非常留意波罗蜜的具足因缘,所以在思考的过程中,最近发现了一项关键处,也可以说是一种灵感吧。那就是我很深刻的体会到,今生一出家就能够顺应过去生中的波罗蜜而立即上路者,确实还是不少的。我对于他们只有赞叹与恭敬,这是因为他们曾经用功过的成绩。然而,我也发现,这些波罗蜜的累积,大都是过去生中的善因善缘所促成、所精进得来的成果。倘若今生今世才要求您从零开始累积时,试问您是否还有那份善因善缘可以成就自己的这些波罗蜜呢?我想未必。

  观察到这些,我只有提起两种心情,一是精进不懈怠,二是谦虚不贡高。时下我看了一些真实的例子,如一禅修就有禅相出现的修行者,似乎没有几个不是因为过去的波罗蜜所使然,甚少是基于今生奋不顾身所换来的成果。也因此我才会说,如果今生您我都一样是从零开始,而您亦能脱颖而出、成就非凡的话,我则只有向往有心了。

  观察到自己拥有修行的波罗蜜(福德与智慧)时,千万不能以此为终止,诚如上述所言,这也许都还是承袭过去世的善根福德因缘而已,今生的努力有多少,您我心里有数的。以少为足,可以肯定的说这对于修行最为不利,因为这些资粮不是一劳永逸的,福报享受过就没了,禅定不持续保持即会退失,只有修行获得的真实智慧才不会退没,试问我们拥有了这清净的如实慧了吗?没有的话,则最好继续用功再用功,才是上上策!

  个人觉得,学佛修行,因果观念最重要,它不但是道德轨范的指标,而且还是一份坦然面对一切的自信心。这可以从上述的问题说起,修行一定要先建立三世因果的观念,这的确可以对治即身成佛的贪婪心;亦可实现如是因、如是果的正直心态。我深信种下了解脱成佛的种子,肯定会有成就圆满的一朝,过程只在于快慢而已,这当然关系到修行资粮的具足与否。

  从经上看到像舍利弗等的大智慧者,似乎听到一句法偈即能如实见法,得法眼清净,很快地就成就了无漏圣果。要看待这些问题,绝不能光就现世因果来论之,要不然如是因、如是果的立场即无法成立。这些圣者要不是过去世累劫有修行,我想要有如此的成绩,也不尽然如此容易获得。俗语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事实就是如是因、如是果的观念。站在因果平等的立场而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侥幸者,也没有任何人会得到上天特别的照顾,这都是个人的修持问题罢了。

  以前在读《大智度论》的时候,深刻的感觉说,法性生身的菩萨虽然伟大,但以我个人来说,拥有血肉身的菩萨,更为令人钦佩,难行能行、难忍能忍,想必在这苦难的人间才有办法体会的。这里头我想传递一个讯息就是,福德智慧的点滴累积,才看得出修行者的精神和毅力,尤其未成就禅定与神通的人,倘若在这过程他能忍耐一切的比较与困境,亲手播下的这颗种子,这份用心,最让人感动。要是已经拥有大神通、大威力的大菩萨,岂有什么可以难倒他呢?

  佛陀说因果的必然性、相续性与相依性,是法住智的内容,这一点也没错。因和果不只是扬善弃恶的消极思想而已,它是存有积极向上、向善、向解脱的无悔耐力,是一份对三宝的肯认、对三世业果的明了(《清净道论》的「度疑清净」所说的法住智,重点就在于度越三世业果流转的疑惑,初步肯定「有业报而无作者」的正见,换言之,就是缘起的正见),请问谁说因果观念不能用来修行?

  看见他人今生的波罗蜜很淳厚,不必自卑也不必气馁,因为这是他过去的努力,加上今世的用功,水到渠成的成果而已。反观自己的心态,倘若有丝毫的比较与不安,那就是离开了佛陀教导的因果观念,忘切了如是因、如是果的理则在修行。

  有正确的知见,不一定是拥有出世的无漏圣知见,这可能犹如《杂阿含经》所说的「假使有世间,正见增上者,虽复百千生,终不堕恶趣」一样。此类世间的增上正见,应该不仅限于「知三世、知业果、知凡圣、知善恶」的观念而已;要知道「知」不是「智」,所谓「智」是要经过三学修习才能成就的,如法住智即是。这其实在《坐禅三昧经》说的很明白,经中说契经的「世间增上正见」,指的是四善根之「忍善根」。忍善根在阿毗达磨的定义来看,是修所成慧的内容之一,必须与禅定作结合的修行,而且忍善根的特色在于「忍不堕(三)恶趣」,这种决定不往恶趣的正见,岂可但以「知道因果观念」罢了?以印顺法师的《成佛之道》「五乘共法章」来看此偈颂,可以晓得:「希望来生不失人身,并能依人身而渐向佛道,不能不以五戒、十善等戒行为宗要。」言下之意,说明了这类世间正见,以五戒及十善为根本,若比照阿毗达磨的看法,或许可说是最底线的要求吧!印顺法师甚至于还说到:「菩萨在未得忍力以前,在生死大海中,常愿生在人间,见佛闻法,利益众生;净戒就是确保人身而不致失败堕落的浮囊。所以菩萨的受持净戒,轻重等护,比声闻人的持戒,还要谨严得多。」

  掌握了佛法的因果必然性、相依性及相续性后,纵然说目前还不一定能成就法住智,但是至少这个观念能帮助我们跨过很多修行的障碍,如看待修行的波罗蜜即是。明白了这,应该亦可明白在无始的生死中,今生能出家修行,这份深信因果的信心,一定要培植与具足,否则就有悔此生了!

  我曾经说过:「一个知见,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一生。」这主要是我感觉到知见的建立,真的宛若佛陀所说的,如人双目,缺少了它,就无法辨识方向了。修行这条路很漫长,也很艰辛,不得有少些的偷心,对法对心一定要坦荡荡、无虚伪,这才会渐渐地随顺清净法界等流,而进入圣者的境界。修行是自己面对自己良心良知的事,恳切的投入一分,就有一分的智慧,没有就空无所有,伪装不起来。

  学佛的我们建立了对因果的绝对价值后,应该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挂碍,毕竟深信因果的智慧,必定可以引导我们将烦恼与彷徨失措的心,朝向豁然开朗的方向前进,对自他皆存有不卑不亢的缘起精神,如实地、真切地见到佛陀的正法光明,不再活在虚伪与无明之中。

  在出家的路上,念念要与正法相契,分分要发心为众生而学,如此一来,所作所为,无不是累积成佛的福德与智慧,这样的话,那会有什么不平衡、不正直的心态呢?相信依教奉行,今生能否了道,似乎只是因缘时节的问题,尽力而为,其实应该就永远活在光明磊落的法海之中了!

  曾经认识的一些同参道友,起初满腔热忱去国外参学,宁愿放弃佛学院的学习环境与常住的暖室,虽则走出了山门,理想是为开拓一片新的天空,活出自己的领域…,奈何世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参学参不出一个春天来,反而退失原来的那份向法的热情,回到原点重新选择别的方向再前进。有的原本深信波罗蜜可以用盘腿忍痛换来,岂知人算不如天算,枯坐几年依然如枯木一样,没有半点生机,于是唯有接受残酷的事实,割痛放弃禅修的方法。

  我相信修行的波罗蜜有很多类,如以修止和修观来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顺利的修习止与观,有的人止的波罗蜜好,则易成就禅定;有的则敏慧深厚,对修观的内容熟知通达。甚至于我更相信,不见得出家人都有修止修观的波罗蜜。如上所言,若是今生才开始学佛出家修行,对惭愧心、勇猛心的培养都还不足,怎么能要求今生就直透到止观的堂奥去呢?假如这些人能够努力以赴,于三宝、因果、业报等正见的确立,已是不枉此生了。

  我感觉修行人最易犯上一个毛病即是,唯有自己认为相应的法门才是最了义、最究竟的方法,若对方不能跟着他的脚步前进,会认为这就不是修行。这是极普遍、极现实的佛教现象。纵使我们清楚佛陀曾经说过:止观就是道谛的内涵,或是有止观才有三乘圣者的出现。但是,千万莫忽略了众生根性的差异性,因为当一个人的信忍力还不到「宁坐蒲团饥饿死」的决心时,真的不要强人所难,应学习佛陀谆谆告诫、慢慢引导的方式,让新学们建立起对法的信心、对修道的好乐,那时候才真正要鞭策他更往解脱道前进。所以,观机逗教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身为师长的,应该要能拓宽心胸的看待新学,如此才能以契理契机的教育下一代,启蒙众生的善心

  近年来不少人在讨论「先止后观」好,还是「纯观」就够了的问题。当然以释迦牟尼佛为模范者,自是赞同「先止后观」,因为佛陀未成道前已习学了无色定,且依四禅而如实知见缘起,尽断烦恼习,圆满佛果。另一种以解脱烦恼为前提者,或许会选择像慧解脱圣者的风范(毕竟佛陀时代的大弟子们虽说「同一师学」,同行「古仙人道」,但风格的取向却各有所专,然可贵的是,其尚可做到「如水乳合」,且各化一方),所以自然会提倡「纯观」就好,立足于基本的定心上(有说近分定、有说欲界定、也有说刹那定),直截了当的从五蕴无常、苦、无我涅槃下手。据笔者的观察,光是从全副身心投入于三学的履行而言,莫论及其是否观察的够不够细,见到的名色法是不是够彻底,但此类修行者,每天重复不断的练习再练习,请问谁敢说这些人什么定力都没有,或是所观的都是散心观呢?再钝的根性,亦可以做到滴水穿石,关键反应在于有没有正确的方法,以及自己是否具足持之以恒的耐心吧。

  佛法的可贵,不在于光看今生的成就,应该要以培植对三宝、对修道的信念为上,只要建立了正确的向道知见,何须还要您整天苦口婆心的催促用功呢?对于因果的肯认,对于福慧资粮的用心,我想,才是修行的第一大事矣!

三、自修与外弘

  佛法非常重视内修与外弘,因为这是佛陀化世的根本原则。发心出家修道,最大的目标,就是要解脱烦恼,这不一定是自私的心态,而实是对轮回的一种厌离、对无始无明的一种畏惧。

  自修,主要就是要对治自心的烦恼,要真切的将它连根拔起。烦恼的可怕,胜过一切,它可以吞噬一个人的智慧,更可以埋没众生的良性与良知。修习梵行,要拥有很大的决心,要有宁死不屈的意愿,倘若缺少了一点点的耐力,想必很容易就如在沙场上战败的兵将一样,节节退没。

  佛陀在《增支部.火葬柴经》说世上有四种人:

  「一、是不为自己,亦不为他人的福祉而工作的人;

  二、是不为自己,只为他人的福祉而工作的人;

  三、是只为自己,不为他人的福祉而工作的人;

  四、是既为自己,亦为他人而工作的人。

  佛陀结论说唯有第四种人才是最可贵难得的。 」

  乍看之下,似乎有些不解,后来看了解释后,才了解佛陀的要求无非出自于一个观念:帮助自己,正是踏出帮助别人的第一步。

  且于《中部.抹减经》譬喻说:「一个身陷于沼泽泥泞中的人,想去把其他身陷沼泽泥泞中的人拉出来,是不可能的!」

  这是何其有力的直接棒喝啊! 曾经有位长老说:「出家人要出去教导众生,自己本身一定要先有降伏烦恼的能力,对三学的修学方法与次第要掌握得很清楚,要不然自己都三毒炽盛,怎么可能教别人解脱三毒呢?初学者还是以自修为主,莫急着去教化众生。」

  自修与外弘的时间分配很重要,有位同学曾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他说:「我们出家人要面对信众教育,是无可厚非的事,但是初学者出去开示的次数越多,理应回过头来检视自心的次数也相同要越多,否则年少得志,不是好事。」其实,古德早有说道:「好为人师,是修道的一大障碍!」出家为人天师范,荷担如来家业,当然是责无旁贷的,然而若是自己烦恼还未有能力制伏时,最好真的尽量避免与外界频繁接触的因缘。

  有人也许立即会反问,这与菩萨道不是有相违背吗?非也!韬光养晦,集聚福慧资粮,谁说不是念念回施众生呢?年轻的出家人要懂得保养圣胎,若是非得已真的不宜太早出来教育信众,假如抱持随缘教化,也应该要慎重安排时间与保持距离。

  古德有说:「开始时的满腔热忱,是正常的;倘若从中迷失自心,贪恋虚荣,则要立即切断这条绊脚线了。」古人的智慧,绝非无中生有,而实是有提醒后学的作用。有句话说,点滴的放纵,久了一样会酿成大错,这虽然是古训,但却历久弥新。

  佛陀的教法,简单可分为「教证」与「理证」。不过,总的来说,佛陀确是「由证出教」的实质经验,是亲身体验过的生死奋斗,是彻底摆脱烦恼系缚的刻骨经历。请问佛陀由证出教的过程,可以说是出于自私的心情吗?当然不是的。我想,若能常怀念佛陀本身的成佛过程,乃至一生的教化事迹,佛弟子应该不会不知如何过一位修行人应该要过的生活,您说对吗?

  我们的福德与智慧皆不如佛陀,既然佛陀都要先由证出教,难道我们还有借口不老实面对修行吗?修行人最忌讳就是自欺欺人,这不但对三宝的永久住世无所裨益,反而会带给佛教莫须有的困扰与负面影响。

  话又说回来,随分随缘随力的教化,是出家人接受信施的一种法之回施,也应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在这教学相长的过程中,要善于保任初发心,要常常警策自己,莫成了迷路的羔羊才好。

  时代不同了,与信众的关系也愈来愈复杂了。有时出家人若对戒律精神不熟稔的话,常有出轨的过失,也常闻因小失大的可悲事件。再者,我也深刻体会现时的在家人虽求法之心还有,但是那份对护僧的观念,则接近零分。虽则说南北传对僧众的观念不甚一致,可是要如何如法的护持一位出家人安心办道,我想不会有太多人明白其中的道理。在家众本身不明白如何护持出家众修行,而身为出家众能主动教育在家众这方便的观念者,也极为少数。然则,如果说已将这类互动的伦理视为出家至上的自尊或卑劣的心态,则一切都无从说起了。

  出家若不是为了修行,这就有点奇怪了。出家学道,虽说学菩萨心肠,以度众生为要,可是活生生的释尊生涯,难道我们可以否认释尊先解脱而后度生的事实吗?绝对不可能。要有弘化的心愿,是因为「不忍众生苦,不忍圣教衰」,这是愿景,也是目标。然而,起步还是著重于现实的能力为要,莫自作聪明而耽误了自己的法身慧命。虽则说《大智度论》有说到释尊比弥勒先成佛的原因是因为释尊先成熟众生,然后才成就自己的缘故;而弥勒则恰好相反,故而比释尊迟成佛。但若依释尊为成佛道而度众生的初心来分析,则成就佛果后的能力,远超于具烦恼身的几万倍,因此假如以佛的末后身来看,只要念念不忘众生的苦难,由自身的三学深透到底里,自能涌出无尽悲与智,真实的利乐一切有情。

  菩萨道的众生无边誓愿度,也不尽然是要度尽众生才能成佛,只要累积的福慧资粮圆满了,因果相应,水到渠成,自有成果。佛陀在经论中,在在处处提携修道之心,不管您相应三乘教中的那一乘,都没关系,重要是出离三界,莫永远做烦恼的奴隶。

  内修与外弘的时间分配,会因人而异,也找不出绝对性的标准。话虽如此,古德们依然苦口婆心的叮咛后学莫忘失成就圣道的心愿。理由很简单,没有制伏自心贪瞋痴的能力与方法,您说要教化众生离苦得乐,那只是犹如但懂得理论的医生一般,都尚未具足实务的考验与磨练,怎么说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好医生呢?莫开错药酿造大错就偷笑了。当然地,也并非说要完全了解世间上所有的病症后,才能出来行医,这是满分与少分的问题,我想大家不难领会。

  不过,倒有一点很值得年轻人借以为鉴的就是,莫太年轻就全身投入于弘化度生的事业,因为古德也有云:「年少得志大不幸」。而且年轻时刻是学法修禅最好的时机,一旦疏忽或错失因缘的话,也许就得接受老大徒悲伤了。时间是一去永不复返的,年轻的黄金岁月一旦流失,后悔已无济于事矣。不过,依我个人的浅见来看,年轻人没有几位可以深刻的反省到这项问题,绝大多数都是跌破头皮,才知道古训的真实。也许是因为无明的世间,拥有无明的众生吧!

四、学术与道心

  在佛学院一待,就待了十三年之久,九年当学生,四年为老师,十三年的学院生涯,对于现时蔚为风气的学术研究,与修行人道心之间的问题,想提出个人的一些看法。

  曾经不少人为「学位」与「果位」作讨论,我想这些见仁见智的问题,不需要议论谁是谁非,但求自己「问心无愧」即没什么好罣礙与难堪的。我莫敢谈论这两者的价值,但想对学术的意义及道心的可贵,作些微的表白而已。

  写论文、用电脑…,就算是学术吗?这定义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已被许多不碰电脑的人作为口头禅了。其实,学术的研究领域很广,广泛到能够耗费一生的光阴,假如说这一切的一切,换来的是让身心投注于三宝慈光之下,让散乱的心获得平静,我想谁敢随意批评学术一无可取?

  学术,其实包括语言、文献、资料、比对、考证、校勘…等,将佛法的知识条理化、系统化,这项工作可以与佛法相应,也可以不是的。假设立足于世俗正法的流传而言,这种考察与比对,是有其一定价值的存在;相反地,倘若忘却了原本研究的动机与动力,这极可能会愈走愈偏离佛法,因为两者是不容易兼顾的。

  基于时空的落差,以我们现代人要完全看得懂过去古德的著作,不是件容易的事;乃至其中有些人也冒着追索法的原来面貌为动机,才从事语言等学术研究的。这其中含有为法的使命,也有一份古德求法的精神,如传说玄奘大师即为了寻找唯识原典而志求独自往天竺求法的。这类精神,令人钦佩,也对世俗教法的流传,有其一定的价值。唐.义净三藏题取经诗曰:「晋宋齐梁唐代间,高僧求法离长安,去人成百归无十,后者安知前者难?路远碧天唯冷结,砂河遮日力疲弹,后贤如未谙斯旨,往往将经容易看。」不过,我们也得认清楚的即是,这些古德都是出家非常用功的人,道心之坚固非平庸之人,若不是在东土寻找不到契心之法的话,想必也鼓动不了其向西求法的决心,这其中的奥妙,不容忽视。

  被说为解行不合一,或空有虚表而实无道心,任谁都不能接受这种评鉴。我想,有修养的人应该也不会常谈论别人的是与非,纵然眼见及耳闻,也应作前车之鉴,莫沦为但有清白的口舌,而无闪亮的内涵。

  我真的没资格说踏入学术之领域,也真的不太了解这游戏的规则为何,但随顺学院的评审方法,而学会了撰写论文的型态,我想这那可说了知学术呢?然而,多少知道这学术界范畴的运作,确实也可给自心莫大的提醒,因为这种成就与被肯定的滋味,会让人迷失道心,也会使人沉醉于这文字的游戏之中,怎么打滚也打滚不出来,这就难怪有些局外人要抨击玩文字游戏的人了。

  以我自己来说,文字与电脑的学习,假使自心有分寸、有规划,我想不至于会颓废一个人的道心。文字的弘法,也是度众生的方法之一,不见得一无是处;只是说莫但以此为尊就是了。三藏之中的法宝,古德们都是穷其一生才作那一两部论疏的,而现代则有人以此为讨活计的工具──著书立言,那则有点本末倒置了。古德们会留下宝贵的法宝,都是经过长时间潜心于理论与实践的平衡发展,所开展出来的教说与言论,绝不是闭门造车,或用虚无的推理所得来的相似经验,他们实是历经生死所换来的体会,是一则活生生的佛法,是佛陀胜义正法面貌的不同展现。

  论师们的用词,句句刻骨,字字铭心,像《瑜伽师地论》形容烦恼的相貌时,说:「无淤泥等欲,无魑魅等瞋,无罗网等痴,无江河等爱!」是何等的深刻人心,您说读圣人书,怎么可能对道心的提醒无所裨益呢?用心很重要,设若不会用心,纵使身在蒲团,心也无法安住。

  以我个人来说,会在文字中迷失自心,是因为自己忘了初心,是因为潜移默化的与贪染心相应而不自知,这些微细心心所法的生住异灭,如果没有强而有力的反省力,有内观思惟的功夫,克实不易察觉,甚至于还以为自己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偏离了圣道的学习,充满着虚伪无实,它如行尸走肉般在三宝慈光中过活,实为相似道人而已,不名真实道人也!

  学术,只不过是吻合现代新新人类的游戏规则,不过,若果妥善处理的话,它确实可达至助益于世俗正法的弘化,也真的可以扮演着走入世俗学术领域的殿堂,与智识份子共舞。相对的,自他处理不当的话,则也极可能引申对立的名利心态,这完全不是佛法的道心,不应该学习。

  佛法的道心,到底是什么?简单说就是出离三界烦恼系缚的心,这种心相伴随着有惭愧心、正直心、柔软心、谦和心、勇猛心等。严格来说,相伴随生起的心,其实也是助成超脱烦恼心的直接善缘,它们相互增上,目的无非只有一个:对治生死轮回的症结──我见!

  法无定法,有时凡夫真的也不容易辨识何者才是对修道有正面的意义,我想在表象上任何人也不敢随意评估别人的有修无修,因为道力的增上,是细水长流的培养,若要用佛陀教导的方法来评鉴,我想应该不会偏离于戒定慧三学,只要懂得扣紧这些范畴用功,纵使您整天埋首于文字中,也会增长道心的,只怕不老实,对三宝怀有偷心的邪思惟,那当然是另当别论了!

  学术本身没有任何过失,有过失的是人;参禅没过失,问题都出自于人…,正法的代代相传,胜义正法的由证出教,当然是出家人应该全心投入去追求的;相对的,世俗正法的流传,也得要有人从事,这对佛法弘扬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有心人,千万莫以偏概全才好。

  佛法现代化,是另一批有心人的学佛方式,它也拥有为法弘传的用心。从这几年来观察的结果发现,对深乐解脱烦恼的人而言,他会问道:若果这些人的心力用于止观的修习,成绩一定很惊人。但是往往这些有心人也忘却了,连佛陀教化众生都要作契理契机的方式调整,更何况处于资讯爆炸的时代呢?没有吻合新新人类的东西,您说佛法能渗透人心,净化社会,想必只是梦想罢了。

  佛法的完整面貌,不该只囿限于一种修持方式,这只会让佛法的智慧受到限制,理应全面的开放,配合古今中外的一切方法,来展现佛陀无穷无尽的智慧,来履行无私大悲的救世精神。诚如印顺法师曾言:「一切圣典的集成,只是四大宗趣(四悉檀)的重点开展,在不同适应的底里,直接于佛陀自证的真实」。 「佛法的世界悉檀,还是胜于世间的神教,因为这还有倾向于解脱的成分」。

  莫强人以从己,很难;修行人总是感觉自己最接近佛陀的本怀,也因为这样才没完没了的展开无穷尽的妄图,或犯上自赞毁他的过失。人各有志,各取所需,各弘所长,只要不与圣道相违,那佛法才可以真正的做到百花齐放,呈现佛陀深不可测的智慧和慈悲。

五、独修与共修

  佛陀允许男众弟子独修,但是也鼓励独修不忘共修共住之大众力量,这主要是因为佛陀嘱托六和敬的僧团住持正法,毕竟孤军作战实是难以扛起此重任的。然而,诸多的经典中,却又经常看到佛陀鼓励闻法后的弟子们「独一静处,专精思惟」,因为寂静可以看清自心,独自如理的思惟,可以激发厌离的心志,这一切都从个己自身做起。

  在律制生活中,佛陀考虑到女众的安全问题,或是受到当时印度社会重男轻女的观念影响,不鼓励女众独住,这并非表示了佛陀存有性别的不平等观念,实是种种的因缘与现象所使然。诚然,如以现代社会女权抬头或两性平等的社会观而言,这些独住的条规,或许又值得重新商榷了。男众的依报虽可独住,然不代表就是优势,而实是修学佛法的一项过程而已,这不是目的,是阶段性的学习。

  此时此地,试问几人有把握说独修能自证圣果呢?有位长老说过:「佛陀时代的众生,根机锐利,不须鞭策就能自知作证,他们对圣道的那种好乐、对生死的那种怖畏,若与现时代的钝根众生来比较的话,简直有天壤之别。基于这项认知,可以知道说假如真为自己道业全心投入者,更应勉强自己长时间在大众中学习成长,毕竟在大众中,怎么懈怠都不至于会忘失自己,这就是共修共住的作用了。」

  我想,这位长老所言不无道理,因为自己的烦恼习气深重,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放逸找借口、为自己的懈怠找理由。如果说真的要负荷如来家业,则好好规划自己,乃至莫遗忘佛陀将正法久住的重责交代给谁?

  修行是条寂寞的道路,这不一定意味着要避开人群,与孤独作战,这主要是要培养出大丈夫的气魄,自己勇于面对自己的烦恼,彻底洗心革面。就因为对自己要恳切、要老实,所以才说修行很寂寞,毕竟俗语也说:「个人吃饭个人饱。」

  所谓「僧」,不是个人主义的表现,其有「众(三或四位以上)」的涵义,因为在僧众中,能获得十种利益,而最重要及关键处,无非就是要令正法久住世间。团体的力量很大,其中当然亦可避免个人主义的表现,而且亦可以陶冶出崇高的圣洁僧格。

  以个人的经验来说,在大众中安住,除了可以延续佛法的命脉,同时亦可为自己培福修慧,甚至于在大众中,才能磨练自己的习气,乃至学习更多与大众相处的方法。不过,有一个现实不可以不知道,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问题,一个人住有一个人的问题,十个人住有十个人的困境,这在世间法来说,是无法避免的。既然我们知道众生有无穷尽的问题,为何还要凝聚大家住在一起呢?其实,我们要出家,就要有心理准备被人磨,倘若觉得自己已非常圆满无碍,那就不必发心出家了。

  莫把出家当着是避风港,更不要将出家当成是另一类的生活方式而已,因为佛陀以法摄僧的目的,不单纯只为了让众生远离五欲而已,他最大的心愿,其实是要让三界的众生离苦得乐,让正法的光辉永远普照十方。简单说的话,出家要有使命感,这种使命感就等于道心,因为道心实已含括了自他两利的目标。

  在自利利他的前提下,确实有必要经历独住与共住的过程,独住可以看出自己道心的坚持,共住可以体会到无始烦恼习气的可怕。以男众比丘来说,有因缘都理应尝试两种的生活方式,老老实实认识自己,唯有深切的做到了解自己,才有办法谈安顿身心。

  回忆佛陀的慈教,不难发现佛陀将大部分的时间,安住于大众之中(如教化弟子),另外也安排小段的时间(如安居三月),给自心完全寂静,如此下来,除了可以培植起深厚的出离之心,更可以兼顾到以僧令正法久住的目的。

  话又说回来,初出家的学人,不鼓励太早习惯独住的生活,因为这会养成习惯性,厌恶群众,独善其身。就个人解脱来说,当然也不会有太大的过失,然而如果以整体佛教的精神来看,似乎离佛陀建僧的本意又远了些,所以其间的拿捏与规划,出家人本身要懂得斟酌。

  发好心出家,原本就有为解脱、为众生的使命感,它不该存有自私自利的心理,因为自私的习气,与圣道相违。不过,话虽如此,依然觉得现时有些修行人,对佛陀教法的掌握,不够圆满,有的纵使有向道之心,却又缺少那份为法久住而牺牲的用心;有的则倒过来能安住于大众之中,却又少了那种「宁有法死,不无法生」的坚定。

  人间的佛陀,游化在人间,他可以赤脚走遍恒河两岸跟众生结缘,他也可以独居两个月安住在出入息观之中。动与静的统一,从思想而展现于行为,是幅很感人的画面,佛陀真正的做到随遇而安、随缘尽分,同时也兼顾到为正法久住世间的延续。

  古德云「慎独」,是给独住的修行人一个很好的提醒,因为独住确实可以磨练自己的堪忍心,相对的它也拥有极高的危险性。反之,在大众中则应以「和乐」为原则,任何事情都以大众为考量,不存有半点私心,如此则可避免很多处众无碍的难题。

  佛陀的智慧──导之以法、齐之以律,远超过凡夫的几万倍,莫太信任自己有能力完全掌控自心,宁愿将身心交付给三宝,以佛陀的遗教为方向来生活,或许从当中经验慢慢的累积之下,智慧与慈悲自然会愈来愈深厚,相对的也愈接近佛陀的本怀吧!

六、结语

  出家以来,内心经常思惟解行并重的问题,本身不敢说两者之间都能同时兼顾的很好,可是「为行而解(或学)」的那份心情,还是念兹在兹的。老实说,修行这条路,要走的光明磊落、精进不懈,还真不容易呢!然则,我想到自己今生有因缘能过出家的生活,纵使不能有什么成就,但至少已无悔此生了!

  对于利钝根性千差万别的众生而言,佛法修学次第的介绍,确实不能囿于一经一论,也不应该强人以从己。诚如印顺法师曾言:「部派的修慧次第,说一切有部与赤铜鍱部的论书,还明确可见。在基本的修证次第中,都加以组织条理,似乎严密周详,而对真正的修行者,怕反而多所纠缠,不可能有释尊时代那种简要直入的修证了!」由此观之,古德云「法门无量誓愿学」,为的不外乎就是完成「度众生」、「断烦恼」及「成佛道」的目的罢,所以,只要是佛法,就得虚心学习,从中当然可以选择适合自心相应的法门,持之以恒,并将烦恼抽丝剥茧;相对的,其他有因缘习学的方法,则可添为教育众生的善巧,让佛陀无穷尽的智慧与慈悲结晶,代代的延续下去,让正觉之音永存苦难的人间。

  现在的我,越学越感觉自己的渺小,因此莫敢有太多的奢求,但求「莫在袈裟下失去人身」,则为我给自己由衷的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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