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悟道机要
心经曰“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这是讲当行者看到真理,一切心结便打开了;心中无结,自然无碍,是为解脱。所以学佛人都一直努力想见到“实相”,但什么才是实相?他是可以被见到的吗?这观念关系着我们能否正确修行,若一直想见到实相,却错用心,则即使机遇擦肩而过,也混然不知实相就在眼前。
大乘起信论说“一心开二门,谓生灭门与真如门。”生灭心的本质就是生灭为性,由于他一直逝去,所以他就一直要不断攀缘,以延续他的“新生”。他耐不住无事、不喜欢空寂,总是停不下来;一旦消逝,马上又寻找新缘来滋养他的再生,这就是心未能解脱的原因。
然而,心的另一面是真如心,是如如不动为性,他是不生不灭的,是寂静不会攀缘的,他不分别取舍,没有意见地容受一切好坏的存在,是本自解脱的。因此要修行解脱的是生灭心,但以生灭为性的心,不可能不生灭,那要如何才能解脱呢?那就是要生灭心看到他自己的生灭是虚幻的,于是他就虽还不断生灭,却不会作怪了。
因为迷是“念念惑相续”,所以“一念相应慧”便能开悟;换言之,是一念断了虚妄相续心,这是瞬间的照见事实,是经内外相激而爆裂的结果,有时所爆发的严厉度,悟者以“石破天惊、天地粉碎”形容之。是一种诸幻殒灭、桶底脱落的“死亡”感;但也有的是沉静清畅、万法空寂的“重生”感受,这些便是大悟。
坛经曰“说通与心通,如日处虚空”,开悟不外由闻法及修行两途径。像六祖因闻“无所住而生其心”,是属“说通”;教惠明“不思善、不思恶”,待惠明息下万缘后,反问“什么是你本来面目?”如此是属“心通”。一般言,说通是不藉事修;心通是靠心的反照,即是我们常说的修行。
修行有生活上的体会与方法上的依循,而修行的方法不外乎止观,而止观的共同基底则是寂静,这也是行者必要的涵养。但怎样才算止得够,又怎样才算观得准,这则是各随情况不同,而且因人而异了。有人说应有四禅功力才能正观,有人说有未到地定就可以观了;这两者都各有其成功的例子,但不管如何,“观”是证入悟境的关键。因此若平时没有培养观照力,一般行者都会把“未能见性”,认为是在止的功夫不够,所以佛门中便看到常努力打坐的人。然而我们却很少看到在定中开悟的人,多数都在动中因“听到、触到、看到”六尘而开悟的。
“止”是调心的作用,让行者心不落掉举与昏沉,但却非入于无记。而一般人在修止时,“观”的作用常常会变成思维与掉举,在那推理拼凑,偶得佳理便很高兴,其实那只是正见相应而已。正见相应会增强信心,但信心太强,往往会自以为是,甚至自称晓悟佛意,于是在“止”上不再加深,这是现代常见的现象。所以有些法门强调,未得足够的定,不要起观,不过定须定到什么深度才算标准呢?
可以这样说,止的修行虽不必很深,但却须具有触到“寂静”的力道。“寂静”是妄念的不起,到达进入一心的境地;至少要达“未到地定”,有与外在世界似乎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分离感。若再深入,内外感打破,此一心不动,一切受纯净,则入于前四禅了。禅定的共同特质就是“寂静”、“念的歇息”;这“歇息”是心很稳定,不向外攀缘,使本具明觉更为光焕,称为“奢摩他”。若由于行者的一切不攀缘,而使心处于无寻觅状态,故是处在无故意求“知”的“无知”中,但又有“本具明觉”的作用;“无知觉明,不依诸碍”这称为“禅那”,此时感受到的是“非生灭”的空寂。这时若遇到强大外缘的闯入,若平时在“观”上已培养了足够的力道,就在心念被激扬起来,但那“无知”还未苏醒前,刹那间,念头看到从寂静中所生的念头,是从非生灭的本觉反射而有,有如土中冒出芽来般的虚妄,于是打破往昔的实在感,这便是“三摩钵提”。圆觉经便是以此三法门来开悟,这开悟因情况不同,有前后运用的不同,也有大有小。
总归地说,奢摩他是寂静,由之所悟道的是所有尘影,犹如镜中相般的客尘境界,正如阿罗汉说“但见于﹙缘起生灭)法,不见于我”。禅那的空寂则是由慧的止,这是悟得得本来面目,因一切好坏都本来无干,故本自无碍。若悟得“如幻三摩钵提”,见自性能生万法,就是禅宗所说的“见色即见心﹙自性)”。悟后,所有贪嗔痴的念头都成声响或影子,戒定慧与生死涅槃也如梦幻空华,行者从此入于游戏﹙自在﹚三昧,没一法可拘束得了他,则可开展方便道,广度众生。
“禅那”的“无知觉明”是要特别说明的,那可以说是我们的“本来面目”;这“无知”即是“本”或“体”,这“觉明”即是“力”或“用”,“体”与“用”是同一,也即是六祖所悟的“无住生心”。例如法眼行脚见到桂琛,琛问何处去?眼答随处行脚去,琛问“行脚作什么?”眼答“不知。”琛便说“不知最亲切。”法眼闻后大悟。这“不知”即是空寂,是万法的“本然”,是无生的面目,也是赵州“狗子无佛性”的“无”,参禅者是触到这空寂无生便容易悟道。着
由于我们于“无生”中立相对的“知”,后面的这个所立的“知”,便取着生灭相,心就落于“有无”二边,反过来硬把“本然无生”,看成相对的“有无”之法,于是本然的“觉明”便被遮障了;由此缘故,人便把“有知”称为明,把“没有知”称为暗,所以要修行“离暗求明”。然而“有无”是相待存在,能求得的“明”是不离“暗”的,这样的“明”便不能称为“本来面目”。参禅就是超越人的后天相待分别,回到无相待的“本然体用”;六祖教惠明的“不思善、不思恶”,其道理就在此。所以修行时,我们不应总在计算有无,不应去捕捉“知”,反而是要“心如墙壁”,不取一法。这“墙壁”与“无记”是不同的,“无记”是入于“非有而谓有”,譬如“十四无记”的问题,而此“墙壁”是为让人入于“不落有无”,是与意识知解无关的“如如本然”。
行者看到本来无生,便同时可看到“生”的面目,看到一切的生是因“无生中妄见生灭”;其实没一法真正生起,于是悟到生而无生、念而无念,这就是中观所说的“见色即见空”。所有的相待法,都非本然,只是世间的“用”,用而不生妄,这便是解脱。
因此具备止观,才有可能开悟,而开悟的气机是在“从寂出动”的那一刹那间。禅宗为此发展出“参禅”与“参话头”的方法,就是令行者进入那“寂不可知”的境地。如香岩禅师参“什么是即心即佛?”这是没答案的,它带给人的是“不可知”的境地或疑团。有一天香岩在锄地时,听到身后爆出的瓦片击竹声﹙注:身后是一种不可知的寂静感,然而另一方面,这瓦片击竹声,是本就认得的﹚,那一熟悉声穿入他寂静无念的心田,这“本知”﹙现成的用﹚穿破那“不可知”的刹那,是一种内心的爆响,在一静一动相激间,“明白”就整个地暴露于眼前,“本觉”就突然活起来了,于是香岩就看到此中“不离当下”的“现成”,发现这“现成”是“本然相识”的,所以就肯定“心就是佛”,心外非佛,只因以前“日用而不识”,所以不知此现前大用的“心”就是。他便悟入了不可知的世界。
但是为何我们即使知道了答案,还没有开悟呢?这就是愣严经说的“知见立知,斯无明本”。上面说过,因我们于“本知”又立个“知”,于“缘起无生”立了生灭得失,从“用”上起了“我与我的”,把“本来样子”妄染了颜色,有如把黄金看成铜了,所以平常的本然,变成个“不识”的对象,需要我们努力去寻找﹙刮垢磨光﹚,一直到有一天“撞个正着”,才知原来未曾离去。
参话头与参禅理原理一样,但性质稍微不同,行者追问的是“疑团中的那个”,以让疑团包裹了整个心。如虚云老和尚在参“念佛者谁”时,被开水烫到,水杯落地,因而桶底脱落开悟。这是虚妄心的粉碎,有如梦的惊醒,方知此心不可得。这种的打破是疑团与妄心的双双去除,犹如用清洁剂浸透锈垢,一并拭去,于是尘尽光生。
有人以为“吓一跳”就会造成开悟,这是错解的。因为心念还未进入内心世界,又若平时在“观”上未能培养,如此是无法摆脱“知”的牢笼;心念还时时造作,虽被吓一跳,但只是从一念头转到另一念头,而念头的保护壳,根本未被震裂﹙我的感觉还很强大﹚,还有“知”在强势当家,所以念头没法瞬间看到念头,甚至是被念头操控,于是反应出对外生气动怒,根本未有向内照见的功力,所以再怎么吓,也没法开悟。
开悟并不一定要经过“吓一跳”的。这里以引洞山禅师的“过水颂”来说明:“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洞山禅师在越水时,看到平整如镜的水面上,清晰的面目也看着洞山自己,就在看得入神时﹙一心无念﹚,突然涟漪泛起,面目全非,一下间感到“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这相形间的一百八十度旋转,让他看到起念寻觅的虚幻,纵然世间诸相盎然,但真理原来不在他觅,真正的面目是长在自身上的,是如如本然,常在不动的。
若要循迹开悟,当平时在“观”上培养要足够力道,加上调心入于寂静的“止”,然后等待机缘成熟,从寂静无念中被憾动出来的刹那间,靠着反观的力道,照见即生即灭或虚幻,就会有醒悟的可能。但若观照力不够,只在“止”下功夫,则可能非得有四禅功力不可,那对一般人,尤其是在家居士就较难了。居士在“止”的修行,一般要以生活上的“调伏”为主,从放松下手,而非靠静坐。
当然,若“止”的程度很深,“观”力又强,这广度与深度所开展的慧力与悲心,就更壮阔了。像观世音菩萨法门最后在“寂灭现前”下,达到深止深观,“忽然十方圆明”,结果悲智双运。这耳根圆通,所讲的海潮音,是从现实的大海波波的浪卷声,转成自性众生在生死苦海中的苦难声,这即是华严的“于声尘中入正定,于耳起定心不乱,说耳无生无有起,行空寂灭无所作。”﹙华严经卷十五﹚我们也可说是耳根圆通是“从彼大海入,从此众生出”,中间经过的是空无相的寂静。当菩萨从外而内的寂静后,忽然被这迷失众生的苦难声震荡,于是感受到“我与众生同为虚幻”,悟入“上与诸佛同一慈力”;但因众生不知自己的虚幻,还追逐于生死苦海中,于是“下与众生同一悲仰”,由悟入自性空寂慧而起无量方便悲行。
以上的说明,似乎说止是为了观,其实观也是为了止的;可让心回归实相,不再狂妄流浪,所以我们说平时要培养观。观的体会必须深入,而深入的条件就是觉性要强。我们的心长期处在尘俗的欲念妄想中,有如明镜蒙尘,所以照不清面目;若觉性够强,则心镜明亮,如前所说,有寂静的心,再遇缘成熟就能反照妄念。当妄念清楚看到妄念自己时,他不再妄执自己的实在,于是念头便只是念头,“念本非妄”,也不会强分别正妄两边,一切都只是单纯的存在,本然如此,所以也不需打压或排斥,“不除妄想不求真”,没有看不顺眼的人与事,净觉随顺,如此才能在各种境遇下、于六道中广度众生。
“观”可从“时间、空间、与存在的差别”来体会,譬如我们在很高兴的时候,看到以前的悲哀不知那去了;同样地,很悲哀的时候,看到以前的高兴不知那去了。这就是诸法的生灭,以及生灭的背后是“无我”的事实,时间与空间都根本不知有你的存在。看到这点,你的心就不狂了、歇息了,这样的观就让你止了。止观双运到“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此心便出入自在,随遇而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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