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学与医学

  佛学与医学

  太虚

  ──在汉藏教理院为江苏医学院读书会讲──

  胡院长和诸位教授,都是现代医学界权威;我是研究佛学的。表面看来,好像佛学与医学毫无关系,了不相涉。但如果把医学的范围放大了,作广义的讲,佛学也是医学;就是各种宗教、哲学、政治、法律,都可视作医学,归入医学范畴之内。古语说:“上医医国”,能成一位上医,不但要能治疗人类生理上的病患,并且还要能够治疗社会上的病态。还有所谓:“礼施未然之先,法禁已然之后”;施诸未然之先,不就是预防医学吗?禁诸已然之后,不就是治疗医学吗?

  我们知道:一切自然现象,可以归纳为三种:一、物理现象,二、生理现象,三、心理现象。普通的医学,唯在生理现象,先从基础医学上的生理、解剖、组织、病理等部门,进而研究临床各科,如何保卫身上的健康,使得身体上各种机能充分发达,不受阻碍。如有内在的不良变化,或外来的不良侵袭,能以药物上、或理疗上种种治疗方法,使之消除,恢复原有活力,或更增进而充实之。现时更著重预防医学,力求减少疾病因素,防患未然。若再扩大一下,就可普遍到一切物理现象──这里所讲的物理现象,也是广义的,可说就是物质现象──。讲到物质现象,也有种种病态,种种的演变进化;我们要大至虚空的天体,小至肉眼所不能见的一切电质,仿佛和研究人体组织一样,明其相需,辨其相异,调和其冲突,循自然之法则,使宇宙间一切的一切,都能得到相当安定、建全、调和、美丽,便也成为医学内的事了。佛学上对于宇宙一切,称之为法,而法又莫不了知于识,所谓“万法唯识”。如果知识不足,于万法不能透彻明了,不能适应恰当,生活上就不免发生种种的烦恼痛苦,造成了心理上的病态,和行为上的罪行,这都是不能明法所起的错误。我们要把心理的病态治愈,岂不也是成了广义的医学吗?说到心理现象,最冲动明显者,莫过人类。现代医学也研究“心理卫生”,促进心理健康;佛学对心理现象特别注意,特别注重医疗心理病态。虽然佛学五明中原有医药明一项,可是更著重内明;佛经上赞叹我佛世尊为“无上医王”,也可见佛学与医学的关系密切了。

  什么是心理病态呢?就是“烦恼”;浅言之,人类固有烦恼,就是一切众生,都不能烦恼免除。佛学上的所谓烦恼,和普通一般解释不同,普通以为不适意不愉快叫做烦恼,佛学上的所谓烦恼,包括精神上一切扰害。这种扰害的烦恼,细说起来,有贪、嗔、痴、慢、 疑、 和身见、边见、邪见、见取、戒取等,尤以贪、嗔、痴为烦恼根本;所以贪、嗔、痴又称三毒。对事理不明了曰痴,对事物易起恼怒曰嗔,对名利恭敬等贪求曰贪。其余慢、身疑、见、边见等等,都缘此而来。总而言之,一切众生都是有烦恼的,不过或多或少不同罢了。可是种种烦恼病态,平常隐伏不见,要想根本完全没有,那就要做治疗功夫了。这种治疗隐微的功夫,也和医学上用显微镜精密检查病菌一样;佛是明了遍知的。如果心理病态不能去除,烦恼妄动继长增高,小之则害其身,害其家,大之则害于国,害于世界。现在日本军阀之侵略我国,纳粹德国之蹂躏全欧,丧心灭理,好像疯狂一般,祸害了千百万人,都是贪、嗔作祟。所以心理病患,害于自己,害于他人,比生理上的病害,何啻超过千万倍!

  佛学对症下药,医治心理病态,所用的修养功夫,就是所谓三增上学,亦曰三无漏学。什么是三无漏学呢?就是戒学、定学、慧学。这戒、是行为上的基本规范,是基本的修养方法,相当于儒家的所谓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在家有五戒沙弥十戒比丘有二百五十戒,总而言之,戒是初步的治疗。定、就是禅定,禅定入门法是静坐,但禅定不专限静坐,不过要使心力能够集中统一,身心安定,然后能发生平常所没有的力量,以精神力量支配生理、物理;到了修养纯熟,那末平常所不能见到的也能见到,平常所不能抵抗的也能抵抗。因戒生定,使贪、嗔、痴制伏不起;再进而因定生慧,乃消灭三毒。所以戒、定、慧三者,更是著重最后的慧。慧、以戒、定之力,而观察透视宇宙间一切微细的变化和真相。如现在科学证验要借助器械一样,借助了戒、定的慧,证明人生真相,宇宙真相,自然不起贪、嗔,识诸行之无常,明诸法之无我。如果达到了慧的修养,然后心理病愈,和一切自然现象都不起冲突,而成功所谓极乐世界矣。因此、我敢说宇宙的一切,都是医学的对象;一切的知识,都是医学的知识,一切的法则,都是医学的法则;一切的功用,都是医学的功用。佛学应病与药,当然也就是广义医学。拉杂的说一点,还请诸位指教!(濮季南记) (见海刊二十三卷三四期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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