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坛经
《六祖坛经》,佛教禅宗典籍。亦称《坛经》、《六祖大师法宝坛经》,全称《南宗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禅宗六祖惠能说,弟子法海集录。《释门正统》卷八《义天传》有“大辽皇帝诏有司令义学沙门诠晓等再定经录,世所谓《六祖坛经》、《宝林传》等..[详情]
《坛经》小扎
《坛经》小扎
谭毅
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这话有历史背景。禅宗只暗示,不解释。因为他们认为任何语言都不能让人达到其本性。反而可能造成新的疏离。他们希望直接面对具体事实,拒绝进行归纳推理。
佛:是世界本身,如果将其理解为一种人格,不够准确。中国一般对高僧的理解都如同儒家对圣人的理解一样,将其与人格相连,这不全是一种误解。在儒家的圣人身上,人也能看到天与人的交通。而且,真正的高僧无一例外都是人格十分完美的人,因为如果他们的人格中存在丝毫的弱点,比如懒惰、不诚实、迷乱,那么他们就会因为缺乏提升精神的、绝对专注的力量而无法达到禅的顶峰,也不能获得最纯粹的经验。另外,他们的德行和作为能够把世界最原初的经验带出来,这一切都不能说和人格无关。但高僧在成佛之后,他们的精神已经超越了道德和人格。同时,儒家圣人的人格中所体现的天,和佛家高僧身上所体现的世界本源,有很大差异。
禅:《坛经》写道:内见自性不动,谓之禅。这是比较靠近印度佛学的理解。在日本人铃木大拙那里,禅是生命,是自由,这种理解偏重于自然,强调生机,涌现,在中国也是如此,中国人对禅的理解也是偏重于自然的,强调的是生气。《坛经》中虽无这样的强调,但越到后来这种倾向越明显。另外,后来的儒家,如宋明理学也受到了禅的影响。如朱熹的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虽然是理学诗,但近乎禅诗了。
摩诃:何名‘摩诃’?‘摩诃’是‘大’,心量广大,犹如虚空。
性:自性,绝对的空寂。
心:意识。
明心现性:绝对的空寂,统一性,出现了浸染,色彩,如果色彩散去(不是人让它散去,如果是人主动的行为,那会产生另一种妄:净妄),又呈现出绝对的空寂,和敞开的空间。既然人无主动行为,那么明是如何发生的呢?靠机缘。顿悟就是机缘。六祖传授禅理对听者也是一种机缘。
无念,净心:若见一切法,心不染著,是为无念。
顿悟:顿,顿除妄念,悟,悟无所得。
烦恼即菩提:“即”不是“等于”的意思,这句话不是说烦恼是菩提,而是在强调一种转换。(“善知识!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着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烦恼和菩提间是执著和觉悟的关系。
公案:学习如何提问,如何回答,最终超越问答双方,在知识的世界里无所得,在佛的世界里有所悟。
例子一:云门的弟子洞山在回答“如何是佛”时说:“麻三斤。”
洞山的回答不意味着他要在身边的一切事物中寻找佛,他当时沉浸在麻绳的编织中,因此随口回答了这个问话(就如同在水底吐出的气泡浮上水面)。这个回答事实上包含了他的原发性的经验。就如同泉水从泉眼中涌出一样,这种从最深处涌出的经验比一切人为的意义都重要。
例子二:有位僧人对他的师傅说:“参拜禅堂已经很久,但一次也没得到有关佛道的教诲,请以您的慈悲开导我吧。”师傅回答说:“这是什么意思?你每日向我请安,我不是回答了么?你端荼时,我不总是高兴地接受了么?此外你还要求什么呢?”
这位弟子寻求的可能是知识,那么在师傅这里他是寻求不到的,他可以在科学等领域中去寻求。在禅宗这里,诉诸的完全是最深的、最朴素单纯的“经验”,而它只有深度(为什么朴素单纯的东西会包含这样的深度呢?因为它是原发的)的区别,并无推进的必要。它只关心一样事物的“发生”,不涉及事物的“因果”和“组成”等等问题。
同时,铃木大拙也提到:从理论上讲,或者从绝对的观点来看,这话(公案是无用的赘物,是表面文章,是完全的矛盾)是对的。从认为禅是短兵相接这一点来看,公案是没有必要的,迂曲的说明方法也是无用的。只要有竹蓖、扇子或一句话,即足矣。然而就连“这是竹蓖”、“听”、“看”这些话,禅也已经不在其中。禅就如电光,连一丝思考余地也没有,……连书的写作也是一种让步、辩解和妥协。禅的组织化更是如此。
《坛经》“若无世人,一切万法本自不有,故知万法本自人兴,一切经书因人说有。”
这里在强调人对法的显现作用。
世界(纯意识)、空间——如水面因动荡产生了波纹——产生了区分——等它重新平静下来——波纹(区分)就消失了,又出现空明朗照的水面。(《坛经》提到菠罗蜜的解释:“何名‘波罗蜜’?此是西国语,唐言‘到彼岸’。解义离生灭,着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通流,即名为彼岸,故号‘彼罗蜜’。”波纹消失之后,水所呈现的应是绝对澄澈的世界,如还有流动和方向,则会让人觉得这种解释不尽合理。)
纯粹经验不是意识,它不针对某物,也不具内在性或外在性,它是世界本身(不包含事物),是敞开的空间。
禅宗强调我们看到的,意识中的这个世界是幻象,我们应该回到世界的原初状态去经验真实。而那时的世界是无区分的,清澈的,什么都没有,是“空”。
看山是山:日常的观点。只能看到区分后的世界。
看山不是山:看到统一性,看到无区分。此刻还不能说看到了那个敞开的空间,只是否定了这个世界,否定了事物的自性,看到了一切乃因缘的汇聚。
看山还是山:区分和无区分都被打破和超越了,在一个更自由的领域中去观看。此刻,已经经验到了空,澄澈,无区分,但同时也看到了第一阶段所显示出的事物的发生和缘起。既看到显示出的一切,又不执着于显现者,因为他也看到了事物的本源,看到了事物在其间显现的空间。(接近于禅那的境界)
禅的自由和庄子的自由:不可类比。庄子的自由有气作为凭借,而禅的自由无所凭借,禅是一个绝对敞开的,朗照的空间,没有气的存在。
铃木大拙:“我说东方是神秘的,并不是说它是空想的,不合理的、完全超出知的理解范围的。在东方精神中,有着某种静寂、安详、沉默、幽玄,并永久存在的东西。但这种安详和沉默绝不是指怠惰和停止活动。”问题是:第一,无法从外在性上区分,第二,这种区分与他的原则相违背。
铃木大拙:“如果我们希望彻底掌握物的真理,就必须从此世还未创造之时来观察.必须从“此物”、“彼物”的意识还未觉醒.心还保持着其自身的同一性之时,也就是心还在它的静谧和空虚之中未曾开始活动之时来观察.这正是否定的世界。然而,它也是到达更高的肯定,或者说绝对的肯定——否定中的肯定——的世界。”如果更彻底地讲,那么创世和未创世的区分都应该去掉。这就达到了更高的“境界”。铃木大拙:“禅忌讳一切概念化的东西。” 如果忌讳,那就说明它在受限制,它自身存在着他者。它无法包容一切。虽然说,我们理解作者的意思是说概念化的思维容易导致迷和妄,逻辑中包含太重的自觉因素,因此要破除,但既然一切区分都是不应该存在的,那么就不必要进行逻辑和非逻辑,生活和修行,禅宗和概念化思维的区分。既然人能够在日常生活中悟道,自然也能在思想中悟道。谁能否认沉思对很多人来说也是一种实在的生活呢?其实,人要破除语言的影响是不可能的。人们写作的禅诗,如“桥流水不流”等等,表面上看是在打破语言的逻辑,但它只是在语言逻辑的内部来打破语言逻辑,这真的能够破除语言本身吗?当然人还可以绝对沉默,但即使他每天只是砍柴挑水,他在干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仍然在“说话”,只要他看到的仍然是一个有区分的世界,比如他能够看到树和水,那么包括语言在内的一切逻辑都仍然对他有影响。
禅宗“强烈的个人精神经验”这之中可能存在的问题是:可能把一种虚假的状态强行确认为是一种修行。从体系内部来讲,怎么讲都是禅,从外部来说,怎么都不是禅。而这种内外部的划分是一种权力的划分。禅宗构成了权力共同体。外部的人想进入必须获得共同体的承认。宗教和哲学本质上都类似。禅宗它没有一个可供公共评价的标准。艺术作品还必须呈现出来,政治是有行动和后果的,科学有逻辑标准和可验证的后果,但是禅宗诉诸个人内在的精神经验,而个人内在精神经验不能提供任何证明的。“又有迷人,空心静坐,百无所思,自称爲大,此一辈人不可与语,爲邪见故。”但如何辨别这类人呢?几乎没有办法。两个人的经验是否相同大概永远无法验证。通过语言验证吗?遗憾的是语言根本靠不住:1、用同样的话,但意思不同。2、语言可能是空洞的。
铃木大拙:“禅不是那种把心当作纯粹的虚无的完全的否定。因为这是知的自。在禅中,有某种自我肯定。而且它是自由的,绝对的,不知界限为何物,拒绝抽象的处理方法。禅是活泼拨的。它不是无生命的岩石,虚无的空间。与这种活波的东西相接触(不,捕捉)贯穿于人生各方面,这正是禅修行的全部目的。”
此处“活泼的东西”,指机缘。日本:生机,中国:生气。日本人的这种理解,这种捕捉到生命的喜悦,有点接近于陶渊明的气质。而《坛经》本身更接近于王维的气质。但铃木这种理解和陶渊明相比,仍然欠缺元气,不够充沛和深厚。(谈到陶渊明,其身上存在的是诗经传统,历史上的四大诗人,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其中屈原和李白属于想象力传统,楚辞传统,也是赋和比的传统。而陶渊明和杜甫都是属于诗经传统的,是感兴的传统。诗经以后的四言诗都很不成样子,但陶的四言诗达到了很高的成就。当然陶渊明和杜甫身上赋和比的手法也有,但我们要关注他们身上的源头,就是初始经验,这个源头就是兴的传统。陶的经验是贴着地面的。日常生活和历史在杜甫身上聚集,历史感在陶渊明身上弱一点,更为明显的表现是日常生活的兴发经验。陶渊明身上的自然是被生活中介过的,是日常生活中呈现的自然,而在屈原那里,这种自然是巫魅性的自然(南方的巫术),李白的自然则是想象性的,生活中的自然只是一种引发想象的东西。)
铃木大拙:“这种绝对的清净性无非是绝对的肯定。因为它超越了净与不净.同时统一于更高的综合。这里既没有否定,也没有任何矛盾。禅的目标就是在各人的日常生活现实中,实现这种统一,这种肯定。不能用形而上学的训练方法来对待人生。一切禅的‘问答’都必须从这种观点来思考。在禅中没有虚伪的道理、语言游戏和诡辩等等.禅是此世最真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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