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止观法门之研究 第二章 《大乘止观法门》的真伪及其作者
大乘止观法门之研究 第二章 《大乘止观法门》的真伪及其作者
第一节 南岳慧思禅师及其着述
关於《大乘止观》这部论书的作者,自古以来,诸说纷纭而无定论。对於本书加以解释的,则有宋代的了然、明末的智旭,以及近代的谛闲等诸人,他们一如大多数的中国高僧的态度,对於先贤古德所留下的遗着,不轻易地作反面的推测,所以,他们都是站在天台宗学者的立场,将本书用天台宗的正统思想,加以疏说,故谁也都未曾怀疑本书之出於慧思禅师的说法有什么问题。
但是,不论是肯定或否定本书之出於慧思禅师之说的观点,均应先来对於慧思禅师的生平及其所持的思想背景,作一较为清晰的考察和认识。所以,且让我们从各种史传资料中,把关於慧思禅师的重要记载,作一介绍与分析。
慧思禅师的俗家姓李,於北魏延昌四年(西元五一五年),也就是梁武帝天监 十四年的十一月十一日,生於大魏国南豫州汝阳郡武津县(注一),相当於现代的河南省汝宁的上葵县之东。自幼皈佛乐法,信仰诚笃,并曾梦见普贤菩萨,乘白象王,现於其前,摩其头顶。从此,在他顶门之上,即有肉髻瑞相隆起(注二)。
因此,到了北魏孝庄帝永安二年(西元五二九年),当他十五岁时,即行出家受具足戒,此后的五年之间,专诵《法华经》及诸大乘经典(注三),精进於学行二道。然在二十岁那年,即是东魏孝静帝天平元年(西元五三四年),因读妙《胜定经》而有所感,遂常经行於林野,遍访禅德,好於禅修(注四)。因此「复更发心,求善知识,值慧文禅师,禀受禅法」(注五)。此处所谓的禅法的禀受,乃是指的观心之法。自此,听讲、参禅,昼夜研磨,不敢懈怠。慧思禅师因此得力而开悟,此在《佛祖统纪》卷六,有如下的记载:「昼则驱驰僧事,夜则坐禅达旦。始三七日,初发少静,观见一生善恶业相。转复勇猛,禅障忽起,四肢缓弱,身不随心,即自观察:我今病者,皆从业生,业由心起,本无外境,反见心源,业非可得。遂动八触(注六),发根本禅,因见三生行道之。夏竟受岁,将欲上堂,乃感叹曰:『昔佛在世,九旬究满证道者多,吾今虚受法岁,内愧深矣。』将放身倚壁,豁然大悟法华三昧。自是之后,所未闻经,不疑自解。」(注七)
这是慧思禅师在修道过程中的主要得力处,由於他有了这种深厚的宗教经验 之后,便展开了他在此后的行化工作,且能经得起屡次三番的打击与阻挠。
例如,在东魏武定六年(西元五四八年),慧思禅师三十四岁那一年,在河南的兖州,因与大众议论,而为恶比丘所毒,垂死而复活。这是他所遭遇的第一次法难。从此之后的慧思禅师,几乎终其一生,经常是处於接受迫害的环境之下。又如到了北齐天保四年(西元五五三年),慧思禅师三十九岁之时,在郢州地方,受到恶众的毒杀,他有三位弟子,即因此而死,师亦负了重伤(注八)。再到天保七年(西元五五六年),禅师四十二岁之际,於光州城西的观邑寺,重讲摩诃衍义之时,受到恶论师的恼乱(注九)。第二年,禅师四十三岁,为南定州的刺史,讲摩诃衍义,又遭到恶论师们的恶心恼乱,施以种种恶毒手段,断绝檀越的饮食供养,经历五十日间,唯遣弟子化得,以济身命(注一零)。
对於一位行道的沙门,为了自己的悲愿而受到如此种种的酷毒的迫害,在当时的诸禅师中,恐怕是仅其一人而已,即在整个的中国佛教史上,像这样的实例,也不是寻常之事。
那么,慧思禅师,他为什么会经常处於被迫害的状态之下的呢?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仅从慧思禅师的传记资料中看,对此并无明确的述,不过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他的发自悟境的言论,与一般人所持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有所 抵触。也就是说,他对佛法的理解态度,比之於当时其他的论师们,颇有特异之处,或优胜之处,所以不能见容於当时的佛教界的同道之间。这一事实,可以找出如下的三种记载,作为依据。
(一)《续高僧传》卷一七:「自江东佛法,弘重义门。至於禅法,盖蔑如也。而思慨斯南服,定慧双开。昼谈理义,夜便思择。」(注一一)这段文字,在《天台九祖传》及《法华经显应录》等书中,也曾引用。
(二)同为《续高僧传》卷一七中,尚有一段值得注目的文字:「乃以大小乘中,定慧等法,敷扬引喻,用摄自他,众杂精,是非由起。怨嫉鸩毒,毒所不伤;异道兴谋,谋不为害。乃顾徒属曰:大圣在世,不免流言,况吾无德,岂逃此责,责是宿作,时来须受。」(注一二)此段文意在《景德传灯录》以及《天台九祖传》中,也有引用。
(三)《神僧传》卷四,又有如此的记载:「自思南度,定慧双举,道风既。」(注一三)
由於以上所录三段文字看来,不难了解慧思禅师当时的环境,是一个仅重义理之学的局面,一旦遇到慧思禅师这样一位行解并重、定慧双举的大德出世,固然能为真正的佛法开出新的气象,却为当时的流俗比丘之所不容。像这样的比丘,可说历代都有,他们也懂佛理,并且能够聚众讲授,如不是遇到杰出的善知识出世,他们的确也是能为佛教撑持门面的师匠,可惜他们有学问而无行持,更无实证工夫,所以满心仍是人我利害的观念,一旦遇到和他们的私利冲突的境界出现时,他们便无法把握自己,便会以嫉妒或怨毒之心,加害於人,甚至以间谍的罪名,来诬栽於人,置人於死地而始甘心!
可见,慧思禅师之屡遭迫害,主因当在於知见的、或思想的、或风格的不同於流俗的比丘及论师们,但也夹杂着名闻利养的感情问题在内(注一四)。大善知识虽无争取名闻利养之意,但必实至而名归;又所谓树大招风,名大招妒,释尊在世,尚所不免,何况慧思禅师?因此他也毫无怨尤,并且以为那是他自己宿业所感。这种光明美善的心地,正好说明了他的人格和他的立场,的确是与佛法完全相应的。
由蒙受迫害而使慧思禅师产生的另一思想的反映,便是「佛法将灭」的末法观念的强调。此有如下的数种资料可作根据!
(一)《续高僧传》卷一七:「然我佛法,不久应灭。」(注一五)
(二)《立誓愿文》之中则称:「我慧思即是末法八十二年,太岁在乙未,十一月十一日,於大魏国南豫州汝阳郡武津县生。」(注一六)
像这种末法思想以及进入了末法时期的警觉,并且为之宣扬者,在中国的南北朝时代,特别是在慧思以前的中国佛教史上,几乎是未尝发现的事。因此,慧思之在中国佛教的思想史上,也可称作末法观的先驱者了。又因为《立誓愿文》作於慧思禅师四十四岁之际,正好是在他遭受了现有文字可考的最后一次法难的第二年。由此可见,他的对於末法时期的警觉,的确是从屡次受同道迫害的体验之中感受出来的。
佛法将灭,但他仍为佛法的存留於人间而作最大的努力。就在撰作《立誓愿文》的同一年,他也造了金字《法华经》及金字《大品般若经》。例如在《立誓愿文》中作了如下的述:「我於彼时,起大悲心,念众恶论师,即发誓愿,作如是言:誓造金字《摩诃般若》及诸大乘王留璃宝函,奉盛经卷。」(注一七)
又於《续高僧传》卷一七,有谓:「又以道俗福施,造金字《般若》二十七卷,金字《法华》,琉璃宝函,庄严炫曜。」(注一八)
这所谓「金字」《般若》及「金字」《法华》,一般是指以金泥所写之经典,故比其他以墨书写的经典宝贵得多,通常被视为稀世之宝,故其被流传於后世的可能,要比墨写的经典大得多。慧思禅师的护持佛法之心,堪称良苦!此与稍后的 《房山石经》的盛举,故亦颇有启发或先导的功用。
然而,在遭受了屡次三番的迫害之后的慧思,一方面警觉到末法景象已经降临人间,一方面也警觉到生命的短促、世相的危脆,既不能大展度众救世的悲愿,便退而兴起了厌离世俗、栖隐山林、独自修证的意念。此亦正是中国正统思想的形态之一,那就是所谓:「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此在《立誓愿文》里面,有如下的述:「应常念本愿,舍诸有为事,名闻及利养,乃至恶弟子,内外悉应舍。」(注一九)「若不自证,何能度人?先学已证,然后得行,自求道果。」(注二零)「欲安众生先自安,己身有缚,能解他缚,无有是处。」(注二一) 「不得他心智,不应说法。」(注二二)
从这些自我表白的意念看来,慧思禅师虽受中国正统儒家思想的感染,但他毕竟不是儒家学者,而是标准的佛家高僧,故在不能伸展自己的济世悲愿之际,绝不怨天尤人,反而向内自责,认为是自己的福德不够,是他自己的济世资粮不足。同时也使他觉察到,在末法时代,弘通佛法的工作,至为艰难,若不先自具备了解脱的能力,要想协助他人解脱是不可能的。但是,要他独自逃避,也非他的本意,故盼得了他心智后,再为众生说法。此与小乘人的心量,自又不得同日而语了。
至於佛法的修持法门,不出戒定慧的三无漏学。然后通常着手工夫,不论念佛、读诵、礼拜、经行、沈思、默祷、静坐、冥想、观照、参究等等的得力之处,又无不属於禅观或禅定的同体异名。慧思禅师主唱「定慧双举」、「昼谈理义」,是属於慧业;「夜便思择」,是属於定业。在他四十岁之后,极力阐扬定业的禅观之学,目的正是为了自修,也为了劝人修行。甚至可说,他把对於慧业的功力,也是藉着禅观之学的阐扬而表露出来。所以他是一位禅师--定慧双开的禅师,而非仅玩纸面工夫及口头工夫的论师,也非只顾盲坐瞎参的禅师可比。
慧思禅师对禅观之学的观点,由其所撰的《诸法无诤三昧法门》卷上,可以看到如下的开示:「复次,如《胜定经》中所说:若复有人,不须禅定,身不证法,散心读诵十二部经,卷卷侧满十方世界,皆 诵通利。复大精进河沙劫,讲说是经,不如一念思惟入定。何以故?但使发心,欲坐禅者,虽未得禅定,已胜十方一切论师。」(注二三)
这是他对禅定之修持的赞扬,实则,纵观他的一生,也以禅观之行持与弘扬,为其彻始彻终的思想中心。特别根据他所着《法华经安乐行义》可以明白,在「有相行」及「无相行」的两者之中,以「无相行」为毕竟究极之禅观的根本。同时,慧思禅师之遭受屡次的迫害,与他所弘禅风之异於当时一般的小乘禅 者,亦为原因之一。
另一个佐证,便是天台智者大师的《摩诃止观》卷一之上,说明了他传承了慧思禅师的渐次、不定、圆顿的三种止观(注二四)。此所谓的圆顿止观,便是不共於三乘的大乘止观,此后也为中国的禅宗思想开了先河。故在《续高僧传》卷一七「慧思传」中称:「思慨斯南服,定慧双开,昼谈理义,夜便思择。故所发言,无非致远便验。因定发慧,此旨不虚。南北禅宗,罕不承绪。」(注二五)
这是道宣律师(西元五六九-六六七年),将慧思禅师的追述,所称的「南北禅宗」,可能即是指的禅宗五祖门下的南北两系,南方的惠能(西元六三八-七一三年)系和北方的神秀(卒於西元七零六年,传称百馀岁)系。道宣律师与中国禅宗南北二系的创始者,为同时代的人,所言当不至有误。
但是慧思禅师既为中国禅宗的先声,更是中国天台宗的源流,因为天台大师於《修习止观坐禅法要》之〈序文〉中自称其:「天台大师灵山亲承,承止观也;大苏妙悟,悟止观也。」(注二六)
这是说智者大师在光州的大苏山,追随慧思禅师之际,慧思禅师为其开示普贤道场,为说《法华经》的四安乐行,智者大师便於此山修行法华三昧,始经三晚,诵《法华经》至〈药王菩萨本事品〉,心缘苦行而至「是真精进」之句下,解 悟便发,在此悟境之中,见到他与慧思禅师曾在灵鹫山的七宝净土,同听佛陀说法的景象。佛陀当时所说示者止观法门,他在大苏山的慧思座下所悟者,也是止观法门。由此可知慧思本人着重禅观法门,传给他的弟子们如智者大师的,也以禅观为主。再说天台承受的圆顿止观,则相当於后来禅宗的顿悟之说,此可从慧思禅师所说的圆顿之义,得到解答,例於:
(一)《法华经安乐行义》中说:「《法华经》者,大乘顿觉,无师自悟,疾成佛道。」(注二七)
(二)《诸法无诤三昧法门》中说:「妙法华会,但说一乘顿中极顿,诸佛智慧。」(注二八)
(三)《受菩萨戒仪》中说:「皆顺正法,治生产业,悉入圆宗。」(注二九)
从《受菩萨戒仪》中所谓的:「皆顺正法,治生产业,悉入圆宗」的意趣,可以明白慧思禅师是把日常生活,全部纳入法门之内的,换言之,因为日常的行持,其自体皆能随顺於正法者,便被包融於圆宗的大理念之中(注三零)。因此,由慧思禅师「曲授心要」而被记录成书的《大乘止观》,也就是圆顿止观了。故在《大乘止观》的末章之中,也将礼佛、饮食,乃至大小便利等的日常生活,运用作为实践止观法门的方式。
我们再来介绍南岳大师的生平及其着作。
他在三十四岁那年,在河南的兖州,为恶比丘所毒害,稍后至北齐的天保元年(西元五五零年),被送归邺都(现在的河南省临漳县境),嗣后决意南行,舍众弟子,渡淮河。天保四年,至郢州(现在的湖北省锺祥县境),为刺史刘怀宝开讲筵,再度受到恶众的毒害。天保五年,至光州(现在的河南省涉川县)之开岳寺,为刺史等讲《摩诃般若波罗蜜经》。那年他初度南游,欲入南岳的衡山,但为兵乱所阻而未果。翌年天保六年,师四十一岁,入光州的大苏山(现在的大别山山脉之一个支脉,名为英山)。天保七年,於光州城西之观邑寺,再讲摩诃衍义之际,又受到恶论师的毒害。八年,师四十三岁,於南定州,受刺史之请,重讲摩诃衍义一遍,复遭恶论师的迫害。九年,归大苏山,合得诸方求造经者诸比丘僧,於光城县的齐光寺,造金字《大品般若经》及《法华经》。并且自作《立誓愿文》一篇,以明其心志。由此愿文的内容可知,当时的慧思禅师,声望远闻,从学之徒云集。但所谓树大招风,名大招嫉,妒其德望而妄加谤难是非的事件,也多了起来。
陈之光大二年(西元五六八年),师五十四岁的六月二十一日(注三一),初入南岳衡山,感悟了三生行道的迹象。於是讲筵益盛,所受道士等的谤难,也与日俱增。但他能在陈宣帝的外护之下,专修法华及般若三昧,终得六根清净位。关於这点,《佛祖统纪》卷六,有如下的一段记载:「 师问:『所证是十地耶?』曰:『吾一生望入铜轮(圆十住),以领徒太早,损己益他,但居铁轮耳(师获六根清净,即是圆十信,别三十心,《华严》梵行、《璎珞》铁轮位也)。』」 (注三二)
又在《法华传记》中发现:复悟法华三昧,大乘法门,境界明了,位至六根净。(注三三)
陈宣帝为表对於慧思禅师的优遇,特称其为「大禅师」、「思大和尚」、「思禅师」之德号,即是根据以此。他在南狱,一住就是十年,直到太建九年(西元五七七年),均在禅观之静思之中度过。他也就在那年的六月二十二日(注三四),以六十三岁的世寿入寂。他的弟子很多,着名者则有为首的智 、僧照、大善、慧成、慧超、慧耀、慧涌、慧威、智、慧命、玄光、慧璀,以及灵辩等诸龙象。
再讲南岳大师的着作,有文史可查的,有如下的多种记载:
(一)道宣撰《大唐内典录》卷五(注三五)称,共有八部十卷:
1.《四十二字门》二卷。
2.《无诤门》二卷。
3.《随自意三昧》一卷。
4.《次第禅要》一卷。
5.《释论玄门》一卷。
6.《三智观门》一卷。
7.《安乐行法》一卷。
8.《弘誓愿文》一卷。(「弘」字当系「立」字误)
(二)《佛祖统纪》卷六(注三六)称,共有九部十二卷,比《大唐内典录》多了一部二卷的《大乘止观》。
(三)日本传教大师最澄(西元七六七-八二二年)的《台州录》(注三七) 中,则说南岳大师作有《发愿文》、《安乐行》之外,尚有《受菩萨戒文》一卷。
(四)日本慈觉大师圆仁(西元七九一-八六三年)的《求法目录》(注三八) 则谓南岳有《四十二字开义》、《无诤三昧》、《随自意三昧》等。
(五)道宣的《续高僧传》(注三九)卷一七,谓有七部九卷:
1.《四十二字门》二卷。
2.《无诤行门》二卷。
3.《释论玄》一卷。
4.《随自意》一卷。
5.《安乐行》一卷。
6.《次第禅要》一卷。
7.《三智观门》一卷。
《续高僧传》与《大唐内典录》,同为道宣一人所撰,也有详略不同,《续高僧传》比《大唐内典录》少列了一种《立誓愿文》。
(六)《景德传灯录》卷二七的「南岳传」(注四零)中则谓有《四十二字门》及《无诤行门》各二卷,《释论玄》、《随自意》、《安乐行》、《次第禅要》、《三智观门》者五部各一卷。合为七部九卷。
(七)岛地大等氏的《天台教学史》(注四一),除了以上所举的以外,又加上《大乘入道章》一部二卷。其排列次序为:
1.《大乘止观法门》二卷。
2.《四十二字门观》二卷。
3.《安乐行义》一卷。
4.《立誓愿文》一卷。
5.《诸法无诤三昧法门》二卷。
6.《三智观门》一卷。
7.《次第禅要》一卷。
8.《释论玄》一卷。
9.《受菩萨戒文》一卷。(「文」字当系「仪」字误)
10.《大乘入道章》二卷。
11.《随自意三昧》一卷。
共计十一部十五卷,但是,现存者仅得其中的《立誓愿文》、《诸法无诤三昧法门》、《安乐行义》、《大乘止观法门》、《随自意三昧》、《受菩萨戒仪》等六部八卷。但在大日本校订大藏经《缩藏》阳帙第四卷,以及《大正》卷四六,均只收入其中的《大乘止观法门》、《法华经安乐行义》、《诸法无诤三昧法门》、《南岳思大禅师立誓愿文》共四部六卷。因此若要研究现存的南岳大师资料很少。正由於根据仅存的少数资料,来查考南岳大师的着作,便发生了思想基础上的不调和现象,特别对於《大乘止观》这部书的作者问题,异论纷纭,迄今未能解决。此到后面再作详细的探讨吧。
注解:
注 一、慧思禅师的《立誓愿文》。《大正》四六.七八七页上。
注 二、志磐撰《佛祖统纪》卷六。《大正》四九.一七九页上。
注 三、《立誓愿文》。《大正》四六.七八七页上。
注 四、《佛祖统纪》卷六。《大正》四九.一七九页上。
注 五、唐湛然的《止观辅行传弘决》卷一之一。《大正》四六.一四九页上。
注 六、重、轻、冷、热、涩、滑、软、粗,称为八触。
注 七、《大正》四九.一七九页上-中。《续高僧传》卷一七,《大正》五零.五六三页上参考。
注 八、《立誓愿文》。《大正》四六.七八七页中。
注 九、同右,《大正》四六.七八七页中。
注一零、同右,《大正》四六.七八七页下。
注一一、《大正》五零·五六三页下-五六四页上。
注一二、同右,五六三页上。
注一三、《大正》五零.九七六页上。
注一四、日人平了照氏的《南岳慧思传》。《山家学报》新一卷一号。
注一五、《大正》五零.五六三页上。
注一六、《大正》四六.七八七页上。
注一七、《大正》四六.七八七页中。
注一八、《大正》五零.五六三页上-中。
注一九、《大正》四六.七九二页上。
注二零、《大正》四六.七八七页上。
注二一、《大正》四六.七九一页下。
注二二、《大正》四六.七八七页中。
注二三、《大正》四六.六二九页中。
注二四、《大正》四六.一页下。
注二五、同注二,《大正》五零.五六四页上。
注二六、《大正》四六.四六二页上。
注二七、《大正》四六.六九七页下。
注二八、《大正》四六.六三五页中。
注二九、《受菩萨戒仪》。《续藏》一零五.四页D。
注三零、大州圆领氏的《南岳慧思》。《东洋大学论纂》一,昭和十六年十二月出版。
注三一、慧思禅师入南岳的年代,诸说不一,可举者有如下七类:
(一)陈之光大二年六月二十二日说者为《续高僧传》、《天台九祖传》、《高僧摘要》、《大乘止观宗圆记》卷一。
(二)陈之光大二年六月说者为《佛祖纲目》。
(三)陈之光大二年说者为《释门正统》、《佛祖统纪》、《法华经持验记》。
(四)陈之光大二年六月二十三日说者为《佛祖历代通载》。
(五)陈之光大元年说者为《释氏稽古略》。
(六)陈之光大元年六月二十三日说者为《景德传灯录》。
(七)陈之光大六年六月二十三日说者为《指月录》。唯其不论於何年进住南岳,慧思禅师於南岳住了十年,则为古来之定说,因此,若以慧思禅师的入寂年时而言,乃是太建九年(西元五七七年),以此年代向上逆推十年,便是陈之光大二年(西元五六八年),为入南岳的正确记载了。光大元年及光大六年之说,当系误传之笔。
注三二、《大正》四九.一八零页中。
注三三、《大正》五一.五九页中。
注三四、慧思禅师入寂的年代,也有三说:
(一)陈之太建九年六月二十二日说者为《续高僧传》、《弘赞法华传》、《景德传灯录》、《天台九祖传》、《释门正统》、《佛祖统纪》、《佛祖历代通载》、《新 科六学僧传》、《释氏稽古略》、《指月录》、《高僧摘要》、《大乘止观宗圆记》卷一等。
(二)陈之太建九年六月说者为《佛祖纲目》、《法华经持验记》。
(三)陈之太建九年说者则为《法华经显应录》。
注三五、《大正》五五.二八三页下。
注三六、《大正》四九.一八零页下。
注三七、日本传教大师最澄《将来目录》中之《台州录》一卷。《大正》五五.一零五六页。
注三八、日本圆仁於日本国承和五年(西元八三八年,也就是我国唐朝文宗开成三年)之《入唐求法目录》。
注三九、《大正》五零.五六四页上。
注四零、《大正》五一.四三一页下。
注四一、《现代佛教名着全集》九·二五二页下。
第二节 《大乘止观》真伪问题的有关资料
《大乘止观》之为慧思撰述说的真伪问题的最先作有力的提出者,是於日本镰仓时代(西元一一九二-一三三三年)之初,由一位名叫宝地房证真的天台学者,在他撰作《天台三大部私记》之际,涉及《大乘止观》这部书时,便举出了许多理由,怀疑现存文的《大乘止观》,不像是出於南岳大师的作品。虽然在这以前,或在这以后,也有许多议论,但以证真的观点最具代表性。
若以传统的观念或说法,本论是出於天台宗的第三祖南岳大师的「曲授心要」,被编入现行《大正》卷四六的,也是这部论书(注一)。现传本书的流传,则始於由日本送返中国之时,这是由於唐末五代的兵乱相继,本书即与许多其他的佛典,便在中国散佚,却在海外的日本等地,还被保留着很多珍本,本书可能是其中之一。到了赵宋之际,战乱已过,国家平静之后,有四明知礼(西元九六 零-一零二八年)出而再兴中国的天台宗风,故在南宋咸平三年(西元一零零零 年),日僧寂照(惠心僧都源信的弟子),将本书送到了中国的浙江省奉化地方,登 岭之灵山,解箧出卷於遵式(武林天竺寺的慈云忏主,西元九六零-一零三二年)之前(注二),当时的遵式,对於本书嘉许不已,且为制序,又藉朱公由页的 助力,将本书模板,广为流布。此为本书在中国再度流通的开始,在此之前,初度流通的文书记载,则不易求得了。
在此之后,经过一百馀年,到了南宋宣和三年(西元一一二一年),智涌了然(西元一零七七-一一四一年)(注三),为本书撰写《大乘止观法门宗圆记》(以下略称《宗圆记》)五卷;又过五百多年,到了明末时代的 益智旭(西元一五九九-一六五五年)(注四),撰有《大乘止观法门释要》(以下略称《释要》)四卷。再过二百六十八年,到了民国的癸亥(西元一九二三年)之夏,宁波观宗寺的谛闲,述作了《大乘止观述记》(以下略称《述记》)二十卷。以上三位大师,均以真挚和虔诚的态度,抱着弘扬本书的志愿,来为本书作释,因此,本书之在中国佛教界,自始即未怀疑它不是出於南岳的作品。
现在,再就有关本书流传的各种史料,加以论述如下:
(一)本书在中国的流传
1.寂照(又称寂昭)之来华与遵式的流布据说,日僧寂照,於咸平年间(西元九九八-一零零三年),将本书还传至中国,在此以前,有关本书在中国流布的资料,迄今尚未发现过。至於寂照来华的 事实,以及本书从那以后又在中国流布的消息,可从如下的资料中得知详情:
(1)根据遵式为本书所制的序文--〈南岳禅师大乘止观原序〉曰:「噫!斯文也,岁月辽远,因韬晦於海外;道将复行也,果咸平三祀,日本国圆通大师寂照,锡背扶桑,杯泛诸夏,既登 岭,解箧出卷。天竺沙门遵式,首而得之;度支外郎朱公由页,冠首序,出俸钱,模板,广而行之。」(注五)
(2)朱由页为本书作的序文所记,亦与遵式的序文相似,他说:「嗟夫!斯教虽大显示启来者,而人世未之普见。流于海外,逮五百年。咸平中,日本国僧寂照,以斯教,航海而来,复归圣朝。」(注六)
(3)以上二种,戴於智旭的《释要》之首,智旭本人,亦信此说为实,故在他自着《释要》的本文中,也有这样的记述:「今试细读,实为圆三止观总纲,文不繁而义已备,独慈云忏主五百年后,序而行之,迄今又将五百馀年。」(注七) 又说:「按此法门,唐末流散海外,有宋咸平三年,日本国寂照,持此本至四明,慈云师得之,为作序流通云。」(注八)
以上三人的意见虽同,但是,朱由页谓:「流于海外,逮五百年」;智旭则称:「唐末流散海外」。若据前者所言,自南岳大师之后,本书即流於海外,而未传於中国本土了。《佛祖统纪》则与后者之说相当.在其《山家教典志》卷二五之 中,所标「南岳《大乘止观》二卷」项下,有如下的一段记述:「唐末教典,流散海外,本朝咸平三年,日本国寂照,持此本至四明,慈云得之,为作序云。初卷开止观之解,次卷示止观之行。」(注九)
由此看来,宋之咸平三年(西元一零零零年)或咸平中,因为日本僧人寂照之来华,而得到本书如慈云忏主遵式那样的人,并未对其是否出自南岳所着的真伪问题,发生任何怀疑,唯以欢欣之情,为之制序,并请朱由页,为之出资刊出。
2.本书的三种注释书
(1)《宗圆记》五卷,收於《续藏》九八册,宋代的了然所述。这是将《大乘止观》,视为南岳大师亲撰,并以圆教的观点,来作的一部书。不但未对撰者的问题置疑,且系以其极为虔敬的态度,作了细密的疏释。他是采用逐字逐句的全文解释的方式,然而,通览其全书,约可举出如次的三项特色:
所释文旨,力求与天台智的止观会同来看。故在其述撰着《宗圆记》的十种因缘之第一条,便说:「欲会天台所说止观与师不殊故」(注一零)。他确信本书是南岳所撰,又在重视传统相承的信念下,也确认天台止观的源头,便是南岳的本书。例如他为南岳读《法华经》十如是文所作的辩护(注一一);又以天台的一念三千,意想本於南岳(注一二);另说本书的止观体性之三性,和天台的 《摩诃止观》之〈正修章〉同一意趣(注一三)。并且论及南岳止观与天台止观之同异(注一四);一性与三千性相,是异名同体(注一五);南岳的《大乘止观》,乃属於天台止观中的圆顿止观(注一六)。纵览《宗圆记》全书,几乎处处弥漫了这种意愿的倾向。
精简本书中所用名相义理之与《起信论》及唯识等所用之异同点。《大乘止观》采用的法相,类同并出於《起信论》及唯识论等者不少,了然对於这些,为了自他之立义不同,避免自宗与他宗混同起见,作了苦心的简别。例如将一心与真如(注一七);业识、转识、现识、虚状等(注一八);二种如来藏,如实空和如实不空(注一九);体、相、用之三大(注二零)等,与《起信论》所作之对比。又以三性之名义(注二一),转识得智之意义(注二二)等,和唯识比较,而作的同异公辨。
详细判析与本书文字相关的名相教义。了然不仅条释正面的文意,并且对於关联的名相教义,提出种种的问题,加以申论解释。这在《宗圆记》卷首所标多达五张纸四百三十多项的「条个」之中可见,他在撰着这种疏释书时,对於天台教学中的许多问题,提出了他自己的见地(注二三)。
(2)《释要》四卷,现收於《 续藏》九八册,明代的智旭所撰。在对於本书 撰者的问题上,智旭也和了然相同,毫未置疑,并且也是全部依照着天台教义的观点,予以解释的。他一开始,以能起所起等八门十六双义,解释「大乘止观法门」六个字的题义,很巧妙地以此点示出了本书的要旨,为读者简略地提供了全书的纲领。这部《释要》,系以适当的科判,分析论文,显彰文意。大体上说,智旭的见解,乃以本书和天台止观,是站在「名异义同」的立场,故将本书的一心,视为真如心,即是现前一念的妄心。以本书中止观境界的三性,来会通《摩诃止观》的十境(注二四);或以《摩诃止观》的十乘,来配合《大乘止观》全书的纲领(注二五)。又对本书所用阿梨耶识、觉不觉、如来藏之名义,以及三性三无性等的名义,均依《起信论》和唯识论等作解释,最后即达成了与天台之本义相融合的目的,使得本书成为天台化的止观法门,同时肯定了它的价值。比起了然的《宗圆记》,智旭的《释要》,稍嫌简单了一点,但对初心入门者而言,想要求知《大乘止观》之大纲的话,那又宁可舍彼而取此了(注二六)。
(3)《述记》二十卷,民国增修《大藏经》会校印,浙江省观宗寺谛闲说,德明、圣性、圣心笔记,江妙煦胜观居士「演述」并制序,民国癸亥(西元一九二三年)夏,经历八个年头而完成,根据其序文所称:「教传震旦,去圣时远,障深莫辨夫津涯,慧浅罕窥其宗趣」,「於是南岳大师《大乘止观》,慨焉有作。」 可知此书的态度,也和《宗圆记》及《释要》相同,视本书为南岳的亲撰,而以天台智的教学思想,加以注释。例如他以天台的三止三观及三谛说,解释本书的止观法门(注二七);又将天台的四教判,来配合本书的圆融义(注二八);以天台的百界千如及一念三千,来解释本书的性染与性净之俱时具有义(注二九);更以为本书的三性三无性,乃与天台的三智三谛是同义异名(注三零)。此书比之以《宗圆记》及《释要》,有两个特点:一是夹释夹议,并加附注,读来要比较容易明了;二是强调极乐净土的欣求(注三一)。唯其对於考证事例,稍感疏略。
3.见於僧传及经录的有关资料在僧传之中,对於本书的揭载,仅见於志磐的《佛祖统纪》,此书撰成於南宋度宗咸淳五年(西元一二六九年),乃在寂照来华之后的二百七十年了。至於其他各种的南岳传记之中,例如道宣的《续高僧传》卷一七、《大唐内典录》卷五,以及《景德传灯录》卷二七等,均未提及《大乘止观》这部书。《佛祖统纪》的「慧思传」(注三二),主要是根据《续高僧传》的资料所写成,只是插入了「《大乘止观》二卷」的记述(注三三)。不过,从「唐末教典流散海外」,而考察遵式的序文所说:「斯文也,岁月辽远,因韬晦於海外」(注三四),以及朱由页所说 的:「流于海外,逮五百年」(注三五)等之文献,可知本书之在中国的散佚(注三六) ,是在有名的唐末五代之际了。尤其从遵式及朱由页之未提及本书在其时代之前的流传情况,更可确证。但在本书出现之后,以迄唐末之世的数百年间,为何也没有关於本书的文献可稽呢?此到后面,再予分析。
在经录之中,载有本书者,则有《大明三藏圣教北藏目录》一五三五--途;《大明三藏圣教目录》一五二七--践;《大清三藏圣教目录》一四七六--毂等。此等经录,均系出於寂照携带本书来华之后的事了。在《 续藏》所收智旭撰《释要》之卷头,除了附录了遵式及朱由页的序文,尚有居士单照於干隆五十四年(西元一七八九年)写的重刊序文,以及於道光六年(西元一八二六年)比丘尼悟德圆通所写的校正补刻序文(注三七)。此两序文,虽可使读者明白,到了晚清之际,尚有僧俗,弘传本书,於思想的考察,则无关宏旨。
(二)本书在日本的有关记载
1.奈良朝古文书本书究於何时传入日本,无法明了,但从已知为奈良中期之古文书的现存者中,对於本书的记述,毋宁是日本,而且是中日两国的最古资料,现在,依其年 代的顺序,分条说明其出现於古文书的年代如下:
天平十九年八月及十一月(唐玄宗天宝六年,西元七五七年)条下(注三八) :「十七日充纸卅张,十一月廿日充六十张(正用五十四,六张者自先欠)。以上《止观法门》一卷料。」
天平胜宝三年五月廿五日(唐玄宗天宝十年,西元七五一年)条下(注三九) :「《大乘止观论》一部二卷,迁禅师述。用纸七十张,一卷 禅师(注四零) ,一卷曲授禅师述(注四一)。」
天平胜宝五年五月七日(唐玄宗天宝十二年,西元七五三年)条下(注四二) :「又《大乘止观法门》,南岳思禅师授以明心道。五十四张。」
又有一条的年月不详,而其亦有如下的记载(注四三):「《大乘止观法门》一卷,南岳思禅师曲授以明心要。五十四纸。」
以上四例,可注意者,乃其所述的作者,却有三说: 及 条,大致相同; 条未说作者何人; 条则谓「迁」及「 」两禅师,各述一卷。这是相当使人困惑的事了。
2.智证大师圆珍(西元八一四-八九一年)之所引除了奈良朝古文书之为记载本书最古的文件之外,对於现行本书文字之引用 得最早的人,当推圆珍所撰的《法华论记》了,该卷四(注四四)之引文均与现行本的本书一致。
3.惠心僧都源信(西元九四二-一零一七年)之所引源信即是将本书送返中华的寂照之师,他所写的〈法华辨体〉一文,虽系短篇,对於本书的引用,前后竟有五次之多,而达五百馀字。遣用文字虽有多少出入,大体要领一致(注四五)。
4.理法房珍海(西元一零九二-一一五二年)的述珍海所着的《三论玄疏文义要》卷五(注四六),以「性染有无事」为题,述本书的「染性本具」说,其原文如下:「有《大乘止观》两轴,是南岳思禅师作,又有本题下云,昙迁法师制云云,彼云法性本非染净,而须有染性,能生染用,亦有净性,能起净用也云云。今谓此言,有甚意趣,谓真如本性,虽非染净,而能缘起染净两用。其净用之性,说为净性,非性是净;其染亦尔,染之性故,说为染性,非性是染,此是非染,纵为染。末代浅学,执此为极,甚可悲愍!甚可悲愍!当知性恶是人推,尽非经论中之所说也。」
在佛教学中,性染思想,乃是本书的创说,亦为天台性恶思想的根源,此待第三章的第四节中,再作申论。
5.宝地房证真(平安之末-镰仓初期)之考察证真大概是西元一千二百年顷的人物,关於他的生死年月,尚无定说,生地亦不详。据说他阅《大藏经》,先后达十六遍,乃是比 山的一位大学者(注四七)。他所着的天台《三大部私记》,皆为其后日本天台学者视为研修的指南,故从享保(西元一七一六-一七三六年)以来,证真已被山家(睿山)学者,尊称为中古之哲匠。对於本书的是否出於南岳的真伪问题,在日本的天台家学者之中,即是证真的《三大部私记》,首开发难的端绪。主要者有如下的两端:
(1)在《玄义私记》卷五(注四八),有这样的一段问答:「问:《大乘止观》云:一念创始发修之时,无明住地即分灭也(注四九),故所起智慧,分分增明,故得果时无明灭也(注五零)。彼文意云,通惑断时,别惑亦断,但相微难知,而实断也。」
「答:或指伏名断。又彼文恐非南岳所出,文势不似大师笔故,义势不似馀部故。及《景德传灯录》二十七「南岳传」中(中略)不云《大乘止观》也。」
「问:若尔,何故和汉诸师,皆云大师所出?」
「答:未知所由。」
(2)又在《摩诃止观私记》卷八(注五一),也有如下的一段文字:「彼文未必 同今宗义,一者法性生一切法,今家判属别教自生句也。二云由一心故,大小相入,此同仁王私记所引他义。三云大菩萨留烦恼。四者南岳诸传,不举此文。五者文艺不似馀部故。六者本题下注云昙迁撰,或本云遥恻撰。故未必定南岳说,然山王院法华论记等,并云南岳也。」
此外,引用本书者,尚有三处(注五二),虽未论及真伪问题,却在引文之前,加上了「《大乘止观,未知彼宗意」的说明。
6.日莲(西元一二二二-一二八二年)之引述镰仓中期的日莲,由其全书之中,发现了他曾两度引用本书,他虽未作任何批评,但其对於《大乘止观释》(恐系指的《宗圆记》)以及遵式为本书所作序文的引用,在本书的流传史上,也是不可忽视的事。现在将其分别抄录如下:
(1)《当体义钞》(注五三)中说:「但真如妙理,有染净二法,云事证文虽多之。《华严》云,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文,与《法华经》诸法实相文,不可过也。南岳大师云,心体具足染净二法,而无异相,一味平等云云。又明镜譬真实一二也。委如《大乘止观释》。」
(2)《显佛未来记》(注五四)中说:「汉土《大藏经》中,小乘经一向无之,大乘经多分失之,自日本寂照等少少渡之,虽然无传持人,犹如木石,带持衣 钵。故遵式云,始自两传,犹月之生,今复自东返,犹日之升等云云。」
日莲的汉文文章,很不易读,今读其第二例,更知他抱有极浓厚的民族情感。
7.贞舜(西元一三三四-一四二二年)的记述在贞舜所着的《七帖见闻》卷一中,标着「大乘止观南岳御释欤事」之下,有如次的一段记述:「《大乘止观》南岳御释欤事?答:或日记云,大华严寺昙法师述云云。既依《起信论》,而彼论时代隋前后,非南岳所览。又《传灯录》举南岳释中,不出《大乘止观》。又了然法师《宗圆记》,南岳释有《无诤三昧》,恐是《大乘止观》欤云云。而《大乘止观》、《无诤三昧》共,日本有之,非同本云云。但《大乘止观.序》,南岳释云云。又三河入道寂照,入唐归朝时,《大乘止观》随身,南岳释披露可寻之也。」(注五五)
这是继证真的《三大部私记》之后,日本学者之第二人,对於本书之真伪,产生怀疑者。当然,贞舜的此一考察,乃是相当粗率的。例如寂照来华,当我宋世,宜称「入宋」,他却说成了「入唐」。
8其他除了以上所述的重要资料之外,和本书有关的日本记述,尚有好多。
(1)《东域传灯目录》(注五六),载有:「《大乘止观》一卷,昙迁撰,未详真伪。」又在《诸宗章疏录》(注五七)第一,也有同样的记述。
(2)《大乘止观见闻》一卷,泉尊记,贞和五年(西元一三四九年)写,京都妙法院存。
(3)《大乘止观释要杂套》二卷,写本,大正大学藏,一三三.六七。
(4)《大乘止观颂讲义》一卷,存於佛教通俗讲义之中,释清潭述,明治三十八年(西元一九零五年)刊,大谷大学藏,馀洋六零九。
(5)《大乘止观颂注》一卷,此系德川幕府时代,日人妙立慈山(西元一六三七-一六九零年),对本书正宗分末尾的颂文,作的注释。刊於元禄四年(西元一六九一年),现在三处备存: 龙谷大学二六五一.一, 大谷大学馀大二六零 七, 立正大学A一二.四零三。
(6)《大乘止观真伪》一卷,豪实记,写本,现存於比 山的无动寺。
(7)除此之外: 光谦(西元一六五四-一七三九年)曾於其所着的《止观开讲要议》中,对本书引用了两个问答; 普寂(西元一七零七-一七八一年)在其《起信论义记要决》、《止观复真钞》、《集注诠要》的三书之一,把本书列为伪书。
(8)明治以后,日本佛教学界,对於本书所作的议论者,大约有如下的十一篇文字可查:
[1]天纳中海氏的〈大乘止观法门 真伪 就 〉,《四明馀霞》第二六二号,明治四十年十月十日。
[2]大野法道博士的〈南岳慧思 学风〉,《佛教学杂志》一卷三号,大正九年。
[3]村上专精博士的〈大乘止观法门 作者 就 〉,《佛教学杂志》一卷一号,大正九年。
[4]望月信亨博士的〈大乘止观法门〉,《佛教大辞典》,四卷三二七零页。
[5]布施浩岳博士的〈南岳大师 天台学〉,《宗教研究》三卷五号,大正十五年。
[6]平了照博士的〈南岳大师 着书 真伪〉,《山家学报》新一卷四号,昭和六年。
[7]高桥勇夫氏的〈大乘止观法门 撰者 就 〉,《佛教研究》六卷四条,昭和十七年十至十二月号。
[8]高桥勇夫氏的〈大乘止观法门 内容 关 研究〉,《东洋大学论纂》 二号,昭和十七年。
[9]安藤俊雄博士的《天台学--根本思想 展开》一七零页。
[10]本幸男博士的〈性起思想 恶 就 〉,《印度学佛教学》五卷二号。
[11]关口真大博士的《天台止观 研究》九二页及一二七页、一三四页。
注解:
注 一、《大正》四六,《缩藏》阳四,《续藏》三二.九页。
注 二、依据《释门正统》、契嵩所撰之《行业记》,以及《镡津文集》卷一五。并参照陈垣氏的《释氏疑年录》二零四页。
注 三、根据《释门正统》,参照《释氏疑年录》二五五页。
注 四、依据《新续高僧传》卷九、《灵宗论》卷首自传、《释氏疑年录》四零七页。
注 五、《大正》四六.六四一页下;《续藏》九八·四三七页D─四三八页A。
注 六、《大正》四六.六四一页上;《续藏》九八·四三七页B。
注 七、《续藏》九八.四三八页A〈大乘止观释要自序〉。
注 八、《续藏》九八.四四零页B。
注 九、《佛祖统纪》卷二五,《大正》四九.二五八页上。
注一零、《续藏》九八.三五九页D。
注一一、同右,三八六页C。
注一二、同右,三八八页A。
注一三、同右,四一六页D。
注一四、同右,四二一页D。
注一五、同右,四二二页B。
注一六、同右,四二五页A。
注一七、同右,三六二页B。
注一八、同右,三六四页B-C。
注一九、同右,三七八页C。
注二零、同右,四一一页C。
注二一、同右,四二零页A。
注二二、同右,四二九页A-C。
注二三、《佛书解说大辞典》第七卷三零五页C-D参照。
注二四、《续藏》九八.四四一页C、四六八页A。
注二五、同右,四七五页A。
注二六、《佛书解说大辞典》第七卷三零四页A-B参照。
注二七、《大乘止观述记》一七页。
注二八、同右,六六页。
注二九、同右,九六-九七页。
注三零、同右,二零七页。
注三一、同右,一三九页等。
注三二、《佛祖统纪》卷六,《大正》四九.一八零页下。
注三三、同注九。
注三四、同注五。
注三五、同注六。
注三六、岛地大等氏的《天台教学史》第三编第一章第一节(《现代佛教名着全集》九·二八九页上)中说:「从来之诸宗,悉皆绝迹,经疏零落,几至全部烟灭。」
注三七、《续藏》九八.四三七页A。
注三八、《大日本古文书》九.一四页;东洋文库刊行石田茂作之《奈良朝佛教研究》附录;《奈良朝现在一切经疏目录》二六一九号,至於此目录所载的「天平十八」实系「天平十九」之误。
注三九、《大日本古文书》一一.五六六页;《奈良朝现在一切经疏目录》二六三六号。
注四零、在《奈良朝现在一切经疏目录》二六三三号项下,有「禅师」三字。
注四一、「曲授禅师」的「曲授」二字,与现行本书卷首之「南岳思大禅师曲授心要」的「曲授」二字相同,值得注意。
注四二、《大日本古文书》一二.五二五页:《奈良朝现在一切经疏目录》中缺此记载。此项文书在《正仓院文书》,写为《奉写章疏集传目录》。
注四三、《大日本古文书》八.五二六页;《奈良朝现在一切经疏目录》二六二零号,虽其年代不详,却以其类推而被收於「天平十六年十二月廿四日」的条目之次条。
注四四、《智证大师全集》一.一二四页;《日本大藏经》的〈诸大乘论章疏〉一.一四一页。
注四五、《惠心僧都全集》三.二七五-二八零页。
注四六、《大正》七零.二八零页中。
注四七、天纳中海氏「大乘止观法门 真伪 就 」,《四明馀霞》二六二号六页(明治四十年十月十日)。
注四八、《大日本佛教全书》中的《三大部私记》二零七页。
注四九、本书卷一,《大正》四六.六四三页中。
注五零、本书卷一:「得果时迷事无明灭也」。《大正》四六.六四三页中。
注五一、《大日本佛教全书》的《三大部私记》五四一页。
注五二、《玄义私记》五末二十三丁、三十丁、《止观私记》五末三丁。
注五三、《日莲圣人遗文》昭和定本一.七五八页。
注五四、同右,七四一页。
注五五、村上专精氏的「大乘止观法门 作者 就 」,《佛教学杂志》一卷一号(大正九年六月十日)参照。
注五六、日本永超所集,卷一,《大正》五五.一一四五-一一六四页。
注五七、日本谦顺所撰,三卷,现存於《大日本佛教全书》的《佛教书籍目录》第一。
第三节 本书真伪问题之研究
如上节所举,有关本书作者的传述,以及真伪问题的讨论者很多,但是,因其传述不一,甚至最先提出真伪疑问的证真,也未敢作论断。到了明治之后,虽有若干学者,为此问题,争持很久,迄今仍未有人提出决定性的证据,来证实本书之真或伪。实际上,无论本书是否出於南岳慧思的亲撰,价值之伟大,依然丝 毫不受影响,我们可从中日两国学者之重视本书的事实,得到明证;尤其在日本,本书的真伪问题系日人提出,他们重视本书并引用本书的历代学者,却又超过了中国。在上节,仅是例举资料;在本节,我们再就资料,加以考察。
(一)慧思撰述说的检讨
1.有的学者以为,《大乘止观》,虽非《起信论》的释论,运用《起信论》来说明作者特有的思想之处,却确实不少,可是《起信论》的译者真谛,乃系慧思同一时代的人,慧思不可能见到《起信论》,以此推论,本书之谓出於南岳慧思者,当属一种误信的传说(注一)。
2.宝地房证真以为:「彼文恐非南岳所出,文势不似大师笔故,义势不似馀部故;又《景德传灯录》二十七『南岳传』中(中略)不云《大乘止观》也。」
另外有人,更有如下的几点疑问(注二):
(1)根据南岳的《立誓愿文》来看,慧思乃是一位《法华经》和《般若经》的信仰者;若照他《随自意三昧》等的思想路线,他之站在《般若经》的立场,是无可置疑的。可是,若从般若思想来看本书《大乘止观》,毋宁要说是采纳了《华严经》的意趣,较为正确。这一点,恐怕就是证真所说的「义势不似馀部」的 理由了。
(2)慧思尝师事慧文,他们两人,同为龙树的崇拜者,因此,也同为龙树佛教学的宣传者。可是,本书的立场,并不与龙树系的思想相容,倒与无着系的渊源有关,例如运用分别性等三性说之法相,来说明大乘止观的体状,又采用《起信论》的论旨,作为理念的基础,以说明止观之所依止。
(3)天台大师,重视「金口相承」与「今师相承」,所谓「金口相承」,主要在於教相,「今师相承」则属於观门方便,此一观门,当系相承於南岳,故在《摩诃止观》中,也说到「天台传南岳三种止观」的事。然而本书之中,并没有发现所谓「三种止观」的说法,更可注意者,在所有现存的南岳着作中,也都未见三种止观的名目。
(4)主唱「今师相承」的天台智 ,在其着作之中,和他由於灌顶章安的录记之中,以及荆溪湛然的述作之中,竟然均未举示《大乘止观》的内容,甚至连本书的书名,也未提示过。又可注意者,南岳现存之着作而未见於天台等着述中的,并不仅是《大乘止观》。
(5)考察本书以外的南岳着作,例如《随自意三昧》、《诸法无诤三昧法门》,以及《次第禅门》等书,仅用了「禅定」及「三昧」等的名相,未尝用过 「止观」的名称。
(6)在《随自意三昧》之中,乃以第八识为纯净的真识,第七识为纯智的解识,前六识为烦恼妄想。这是当时盛行於北魏方面的地论宗的意趣。但是,本书对於心意识的观念,则取《起信论》的立场,以第八阿梨耶识为真妄和合识,以第七识为我执识,此与当时地论宗的说法是不相容,倒是与摄论宗所说者相类似。若此两书同为南岳所作,何以会有不同的立场。
(7)南岳曾经师事北齐慧文(注三),慧文是由读龙树《中观论》的〈四谛品〉偈:「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无,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而得恍然大悟的人。所以,南岳与北齐,也都是宗仰龙树的人,亦以弘通龙树的实相论为主。例如南岳的《随自意三昧》及《诸法无诤三昧法门》等,均系依据实相论而作的东西。可是本书,乃系依据马鸣的《起信论》,即是一种缘起论的立场者。这一点,可能便是证真所指「文势不似大师笔故」的理由了。
3.尚有学者以为(注四):阅读本书之时,偶尔可以发现其文章有若干涩滞之处。并且以为,本书之中,带有和臭的文句者,最足注目的,即是本书开卷之处本文之前的一段长达六十五字的按语(注五),以此亦可推及其他了。
同时,在贞舜的《七帖见闻》之中说:「或记云大华严寺昙法师述」云云。 即依《起信论》,而彼论时代,隋前后,「非南岳所览」。另有永超的《东域传灯目录》卷下,提及「《大乘止观》一卷,昙迁述,未详真伪」。这是说,本书非出南岳慧思,乃是出於昙迁之手。然而,昙迁是北地摄论宗的始祖,唯有住於禅定寺等的记载,尚未从其史传之中,见过他曾住过大华严寺的文献,何况《东域传灯目录》中,另也有着「《大乘止观》一卷,南岳思撰」的记载。
至於南岳是否能有见到《起信论》的可能,待下一段中再推考。如果仅以此点疑窦,而否定本书是由中国传至日本的史实,甚至以为是出於日本学者的伪作,那是不足取信的事。
但是,却有日本学者,从天台教学史的考察上,认为由天台始唱,经唐之荆溪为之敷演,及於宋之知礼将之再兴,便在六识之上,成立了始觉的法门;日本方面,则经传教、慈觉、智证、安然等人,在比 山兴起的日本天台宗,即在九识的建立之上,成立了本觉的法门。本书思想,则与之相当,故而推想是成立於日本平安时代(西元七八二-一一九七年)的中期,是出之於比 山的学僧之手 (注六)。其实,这是不堪一击的一种假想,因为本书之在日本出现,早在奈良时代(西元七零八-七八一年)的古文书中,已经有了记载,何至於反而到了平安时才被日僧伪造出来!
(二)慧思真撰说的论定
1.如前述贞舜的《七帖见闻》,以及其他的资料(注七),以《起信论》的译出年代作考察,来否定本书之为南岳慧思的撰述,根据论者的反驳(注八),已将此一观点推翻。
(1)《历代三宝纪》卷一一之太清四年(西元五五零年)说。
(2)《开元释教录》第六的承圣二年(西元五五三年)说。
(3)扬州僧智恺的《起信论序》之承圣三年(西元五五四年)说。
在此三说之中,最迟的一种为梁之承圣三年。南岳慧思於北齐天保六年(西元五五五年),入光州之大苏山,可见尚在他入大苏山前之一年,乃至四年,《起信论》已被译成了汉文。纵然以承圣三年为准,距离南岳入寂的陈宣帝太建九年(西元五七七年),尚有二十三年或二十四年。所以,如说由於真谛与南岳同时,便无法见到真谛所译的《起信论》,在年代上的推论是站不住脚的了(注九)。
2.宝地房证真的《三大部私记》所指出的疑窦,共有六点,加以概括,则不出如下的四点: 与天台宗的宗义不符合; 在南岳的各种传记中,未见列举本书之题名; 本书的文势与南岳的其馀各书不相类似; 在所传的资料中,或谓本 书是昙迁所撰,或称是遥恻撰,事实上当然也有说是南岳撰的。因此,证真本人,也只是疑而不决罢了!但这四点,可以包括前述的诸难。
现在,且对这四点的疑难,逐条批判如下:
(1)所谓与天台宗的宗义不符合,便怀疑本书之非南岳所作,这是一种倒果为因的推论法,不合逻辑的原则。须知,天台宗的创始者,不是南岳,而是南岳的弟子天台智 ,南岳的思想之一部分,固被智 所承受,并将南岳视为天台思想的主要源流。但是,南岳慧思撰述本书,当在他的晚年,也就是在智 於大苏山亲近慧思而已由大苏山去了金陵之后,述南岳始撰本书,比起《诸法无诤三昧法门》的撰作年代,本书之撰成,要迟一些。可是,从智 虽未从南岳亲承本书的思想,在智 的思想中,承受本书的理念之处却有很多,此且留到后面第三及第四章中,详作研讨。
我们怎么知道本书是南岳的晚年作品?因在章安所写的《智者大师别传》之中,曾说到南岳慧思授智者大师以「四安乐行」,这是智 在大苏山亲近南岳之际。又在南岳的《法华经安乐行义》之中,说到了如《随自意三昧》中说(注一零),可见《随自意三昧》的撰作时间,要早於《法华经安乐行义》,《法华经安乐行义》则在智 参於大苏山的时代完成;另一篇《立誓愿文》,也是始於大苏山 时期。至於《诸法无诤三昧法门》二卷,撰作的确实年代不详,诸种南岳传记之中,却多有列举其题名者,在南岳自己的其他诸作中,则未自举其名,故有类於《大乘止观》,但其用三昧之名为题,又类於《随自意三昧》。以此推想,此文早於《大乘止观》而迟於《法华经安乐行义》。再看《大乘止观》的文字组织及思想体系,比起前述各种,均要整然而严密得多,加之在智 的述作之中,也未见到此书之名。因而相信,乃系出於南岳晚年的杰作了。
(2)因在南岳诸传记中,多未列举本书之名,故而怀疑本书之非出於南岳所作,这也未必能够视为确论。我们从现存於藏经中的《大乘止观》,标为「曲授心要」看来,可知本书不是撰述之作,而是一种口传的或口述的作品,在唐之道宣时代(西元五九六-六六七年),可能尚未成为一部书的型态,故在道宣写作《续高僧传》(成於贞观十九年,西元六四五年)及《大唐内典录》(成於麟德元年,西元六六四年)之际,或者虽已成书,而尚流传不广,以致被道宣律师之所漏列。灌顶章安大师(西元五六一-六三二年)是天台三大部的功臣,他的时代与道宣相当而略早,在他所整理出来天台三大部中,未曾标示出本书之名,也就不足为奇了。
本书之在唐代,未能广被流行的另一重要原因,可能在於玄奘憎恶旧译经 典所致。因为本书的成立年代,是在真谛译出《起信论》及《摄大乘论》之后,又在玄奘自印度回国之前,本书之中,引用《起信论》与假借《摄大乘论》之处甚多,可是,一到玄奘回国(贞观十九年)之后,即令教界「不许讲旧所翻经」 (注一一)。由此推想,本书是在《起信论》译出而已流行之后,在玄奘回国之前的阶段中,可能已由成立而被流传,但到贞观十九年后,由於玄奘的请求,不许再讲旧所翻经,《起信论》及《摄大乘论》,正好属於旧翻之列,以此旧翻之论书为基础的中国着作如本书者,也可能受到了流通的禁止,道宣的《续高僧传》正好也是完成於玄奘回国之年,《大唐内典录》则更在其后十九年始成。
(3)本书的文势与南岳其馀各书不相类似,这也是事实,和《随自意三昧》、《法华经安乐行义》、《诸法无诤三昧法门》等比照之下,本书确实不同。因为前者是站在龙树实相论系统的立场,后者则为站在马鸣缘起论系统的立场。然而,我们不妨作更进一步的研讨,由於慧思着作之残留於世者,为数不多,可能尚有若干部书的思想系统,和实相论相违而与缘起论相应者。因为实相论系统的印度着述,译成汉文的时代较早,所以慧思的早期或前半期思想,是沿着北齐慧文的路线在走。当他后半期生命历程中,因由真谛三藏译出了《起信论》及《摄大乘论》和《摄大乘论释》,便使他接触到了新思想的启示。前半期的他是依据《般若 经》而有《随自意三昧》及《诸法无诤三昧法门》两种三昧的撰述;后半期则依据《起信论》及《华严经》而有本书之述说,以《起信论》为骨架而开示了一心三观的止观法门。由其前后所依经论之不同,义理及其文势,自亦不能无异了。
再就上述不同的思想,加以考察,我们应当从认识论的观点上推论。在佛教中的认识论,一般地说,可分成二种:一是凡夫的认识,二是佛陀的认识。我们凡夫乃至菩萨的认识,是相对的,是可因了环境及所受的教育和努力与否,而有改变的,因其尚未透得绝对的价值理念,所以是相对的;唯有佛陀,已经实证诸法实相,故为绝对的认识。南岳大师之尚未成佛,乃是无可置疑的,因其自称:「吾一生望入铜轮,以领徒太早,损己益他,但居铁轮耳。」(注一二)故其前后思想系统之变迁,不足为异;况其基本之力行思想未变,由禅定三昧而进入止观法门,说法不同,实际则是一样东西。
同时,在佛教史上,一师的撰述而有义势之互异者,亦不乏先例。比如印度的马鸣,他为阐扬大乘之真如缘起论而着有《起信论》,又以《无我义经》论述了空无相的思想。再看龙树的撰述,他以《十二门论》等宣说消极的实相论,又以《大智度论》等宣说积极的实相论(注一三);他以《中观论》、《十二门论》、《七十空性论》为主,来「破小扬大」,又以《回诤论》、《六十颂如理论》、《广破经广破论》为主,来论破外道;他以《大智度论》来高扬般若性空的思想,又在《十住 婆沙论》之中,鼓吹了他力的净土思想(注一四)。另看世亲的撰述,他被称为千部论主,然却分别站於大乘及小乘的两种立场,在大乘方面,又分别为《法华经》、《般若经》、《华严经》、《涅槃经》、《维摩经》、《阿弥陀经》等经作注释,尤其着力於阿梨耶识思想和如来藏思想,所以他的撰述,极为复杂(注一五)。因此,到了世亲的四大弟子,便各传一系了:安慧(西元四七零-五五零年)传其毗昙学;陈那(西元四零零-四八零年)传其唯识及因明;德光传其小乘有部之律学;解脱军(Aryavimuktisena)传其般若学(注一六)。
我们以马鸣、龙树、世亲之撰述态度,来比论南岳慧思的思想之前后异趣,则很容易相信《大乘止观》是出於南岳的真传了。
(4)由於有些资料中,曾说到昙迁撰述《大乘止观》,遂有以为现存的本书为昙迁的作品(注一七)。但这同样也是问题,因在《续高僧传》卷一八的「昙迁传」中(注一八),亦未见其列出《大乘止观》之书名。
既然有此传说,不妨把与本书真伪问题有重大关联的真谛、慧思、昙迁等三人的住世年代,对照列表如次:
真谛三藏:西元四九九-五六九年
南岳慧思:西元五一五-五七七年
昙迁法师:西元五四二-六零七年
从日本方面对於本书传流史的考察,谓是出於昙迁者,综合起来则有如下的六起:
《奈良朝古文书》「天平胜宝三年五月廿五日」条下(注一九)说:「迁禅师述」。
圆超(西元?-九一四年)撰《华严宗章疏并因明录》(注二零)中说到:「《大乘止观》一卷,昙迁述」。
永超(西元?-一零九四年)撰《东域传灯目录》卷下中说到:「《大乘止观》一卷昙迁撰,未详真伪。」(注二一)
珍海(西元?-一一五二年)撰《三论玄疏文义要》卷五(注二二) 中说到:「有《大乘止观》两轴,是南岳思禅师作,又有本题下云昙迁法师制。」
证真的《止观私记》卷八中有说到:「或本题下注云昙迁撰。」
舜贞(西元一三三四-一四二二年)的《七帖见闻》一本七零页右 云:「或日记云,大华严寺昙法师述云云。」
若从这六起资料的年代上考察,此种述的根由,始於《奈良朝古文书》,此下诸人,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至於最早之人,怎会将本书误传成为昙迁所撰的呢?那亦并非全无原因,因为南岳的寂年,仅比真谛的寂年晚了八年,在一般人的想像中,南岳接受真谛的译作而发为自己的论书者,比较没有可能(实则并非不可能,已如前述),何况在南岳传记中,也未提及他与《起信论》和《摄大乘论》的关系。再说「昙迁传」中,虽亦未曾列出本书之名,但其思想路线,颇与本书的立场类似,比如本书引用的《华严经》、《起信论》、《楞伽经》,尤其是《摄大乘论》,乃是昙迁於北地专门弘扬的大法,此在他的传记中,有着明白的记载(注二三);同时,当昙迁於二十一岁(西元五六二年)出家之时,《起信论》已被译出了九年以上。根据这一判断或猜想,便将本书误传为出於昙迁之手了。实则一书而於两地被传为两师所出者,也不乏其他的例子,比如《瑜伽师地论》,在汉译是弥勒造的,在藏译则谓为无着造的,谁是谁非,颇难论断。
不过,我是主张本书出於南岳的真撰,但却未必是由南岳亲笔写成,已如前述,是属於口述的论书,故与他亲笔所写的东西,在文字上也有出入。我们知道,天台智者,固有其亲撰的作品,他的主要的天台三大部,却是由他口述而为 其弟子灌顶写成的,故我相信,《大乘止观》不是南岳亲撰,只是由其口述口传,到他的弟子,甚或是再传弟子之时,始被写成。因在慧思禅师的三种传记之中,均说到「口授」的事:
1.《续高僧传》卷一七:「凡所着作,口授成章,无所删改。」(注二四)
2.《景德传灯录》卷二七:「凡有着述,皆口授,无所删改。」(注二五)
3.《佛祖统纪》卷六:「所着述,多口授,门人笔成章句。」(注二六)
因此,除了南岳本人的思想有前后期之分,在他弟子笔录的文字方面,也可因了人的不同而有不同,纵为一人笔录,也可能有青年时代与晚年时代的不同 (注二七)。《续高僧传》与《景德传灯录》,均谓「无所删改」,谅系指的文章义理,一如佛陀说法,也是口授成章,后经弟子结集,便成经典。又如孔子的《论语》,亦系口授成章,而为门人记录成篇者。如要说成记录后的文字与口授时的口语之间,一字不易者,是不可能的。当然,我仅作论断,尚无法也不必作为本书真伪的最后定论。
注解:
注 一、布施浩岳博士的《南岳大师 天台学》所引者,《宗教研究》新三卷五号(大正十五 年九月一日)。
注 二、《佛教学杂志》一卷一号(大正九年)。
注 三、《四明馀霞》第二六二号六-七页(明治四十年十月十日)。
注 四、《佛教学杂志》一卷一号三页。
注 五、《大正》四六.六四一页下,有这样的一段小字注明:「行者若欲修之,当於下止观体状文中学,若有所疑不决,然后遍读当有断疑之处也。又此所明悉依经论,其中多有经文论偈,不得不净御之,恐招无敬之罪。」此段文字,以我看来,的确不像中国人所为,更非南岳所说,乃系日本学人在寂照入宋之前,为了尊崇起见而作的按语。
注 六、《佛教学杂志》一卷一号四页。
注 七、《佛书解说大辞典》七卷三零四页。
注 八、《宗教研究》新三卷五号。
注 九、同右。
注一零、《大正》四六.七零零页下。
注一一、《续高僧传》卷二五「法冲传」。《大正》五零.六六六页下。
注一二、参同本章第一节注三二。
注一三、释圣严的《印度佛教史》第九章第一节。
注一四、《十住 婆沙论》卷五〈易行品〉。《大正》二六.四零页下-四五页上。
注一五、释圣严的《印度佛教史》第十章第二节。
注一六、释圣严的《西藏佛教史》第二章第一节。
注一七、《佛教研究》六卷四号六九-七零页(昭和十七年十月至十二月)。
注一八、《大正》五零.五七四页中。
注一九、参看本章第二节二目一项 条。
注二零、《大正》五五.一一三四页中。
注二一、参同本章第二节注五五。
注二二、《大正》七零.二八零页中。
注二三、《大正》五零.五七二页上-中、五七四页中。
注二四、《大正》五零.五六四页上。
注二五、《大正》五一.四三一页下。
注二六、《大正》四九.一八零页下。
注二七、《四明馀霞》二六二号九页。
- 禅定是达成智慧最主要的一种过程
- 生儿不为防老,积榖不为防饥
- 佛法是从有分别的执著心达到无分别的解脱心
- 因为不和谐,所以需要彼此关怀
- 我们的生命跟宇宙是结合为一的
- 不论是否已经明心见性都可以体验下这四句话
- 佛经难懂吗?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佛经?
- 何为“赤子之心”?如何保持心的清净?
- 出生食是什么?
- 工作怎么做才能做好?尽全力完成
- 对于家庭暴力需谨慎处理
- 不要带有期待和期盼目的修行
- 真的有世界末日的一天吗?佛教有世界末日吗?
- 积极而不紧张,工作要赶不要急
- 沉缅于男女情欲而不自觉,该怎么醒悟呢?
-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 应以怎样的态度与人相处?
- 如何在工作中与人相互体谅?
- 如何离苦?远离苦的感受
- 什么是“怨憎会”与“爱别离”?人际关系的痛苦
- 梦参老和尚讲 地藏本愿经 1
- 宗镜录卷第一
- 宇宙大学里,用心交出人生成绩单
- 佛教对「临终关怀」的看法
- 宗镜录一百卷(第一卷~一百卷) 宗镜录序
- 七佛传法偈(三)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 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
- 梦参老和尚讲 地藏本愿经 2
- 大般若经要解——般若的观行
- 佛教对「女性问题」的看法
- 大佛顶首楞严经讲义 第一卷
- 心经的人生智慧—《心经》者何
- 定慧之路 第一讲
- 占察善恶业报经 1
- 《大乘百法明门论》讲记之一
- 七佛传法偈(七)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
- 佛教对「自杀问题」的看法
- 七佛传法偈(二)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
- 二课合解 第一讲
- 十二因缘法
- 慈悲三昧水忏讲记卷上(1)
- 七佛传法偈(一)身从无相中受生,喻如幻出诸形像;幻人心识本来空,罪福皆空无所住。
- 梦参老和尚讲 地藏本愿经 3
- 梦参老和尚讲 地藏本愿经 6
- 心经的人生智慧—人生的大智慧
- 妈妈的乳汁
- 四圣谛讲记 第一卷 苦~轮回之苦
- 梦参老和尚讲 地藏本愿经 4
- 修习止观坐禅法要 1
- 《无量寿经》之八相成道(一)
- 《圆觉经》讲记 第一章 文殊菩萨章
- 《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序品第一节录
- 印光大师传奇 第一章 早年坎坷
- 摩诃止观卷第一上
- 梦参老和尚讲 地藏本愿经 10
- 印光文钞全集 增广印光法师文钞卷第一
- 梦参老和尚讲 地藏本愿经 5
- 心经的人生智慧 解脱痛苦的原理
- 梦参老和尚讲 地藏本愿经 8
- 宗镜录卷第二
- 妙境法师主讲:八识规矩颂讲义(1)
- 傲慢与偏见,学佛人要远诸傲慢,调整偏见
- 佛教说不能执著,是否意味着看淡甚至放弃努力理想?
- 在家学佛,应如何做人?
- 做真实的自己
- 行脚云游是什么意思?
- 放下不快乐就是快乐
- 善待别人就是善待自己
- 有没有办法掌握未来?
- 你快乐吗?有没有试过不快乐?
- 错了怎么办?
- 修行到底是修什么?
- 生活感言,人生总有喜怒哀乐的
- 至心精进,专注于目标,成功自然水到渠成
- 老实念佛,重在一生坚持不懈忆佛念佛
- 明海大和尚的新春勉励:一个出家人的四件事情
- 身外之财终舍离,所造之业如影随
- 佛法的中道观
- 明心见性是怎么来的?利根是天生的吗?
- 学习佛陀冥想静坐,就可以悟道成佛吗?
- 佛性不分南与北,为人不与比高低,广修福慧获法喜
- 深着虚妄法 坚受不可舍
- 人为什么要摆脱痛苦和烦恼,目的是什么?
- 什么是不善业,为什么要远离一切不善业?
- 当业障现前时怎么办?随缘了业,究竟解脱
- 出家人与在家信徒要保持距离,才能更好地度化众生
- 如何面对喜欢吃喝玩乐,做不如法事情的朋友?
- 每个人的福报都是自己修来的
-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 佛教对世界的认识——因缘因果
- 护念他人善用心,学佛慈悲须践行
- 如何报答佛陀的恩德?依教奉行就是对佛最好的报恩
- 真正完美的人生,需要具足这八种圆满
- 只有无漏的福德,才是真正的功德
- 印光大师是后世佛弟子学习的榜样
- 无论哪种供养,都离不开善用一颗欢喜的心
- 敬畏因果,努力修正自己的行为、语言和心念
- 一人独坐、内心空闲,无甚杂思
- 皈依三宝是踏入佛门的第一步
- 跳出三界得解脱
- 如何呵护发起普利众生的愿心,使发心不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