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之道讲记 b26 灭谛 四 解脱者的心境

  “四、解脱者的心境

  证得诸法实相的境地,本不可形容,如从方便说,可用三事来表达:

  (一)光明:明明白白的体验,没有一丝的恍惚与暗昧。不但是自觉自证,心光焕发,而且有浑融于大光明的直觉。”

  无法用言语来说,只能用形容来衬托出:第一是光明,真正解脱时,你的心境是非常光明的,这才叫清净。里面不再有黑云污染,不再有一丝丝的晦暗不明,心灵时时刻刻都在清净光明中,哪里还会起烦恼爱染?

  “(二)空灵:那是直觉得于一切无所碍,没有一毫可粘滞的。如手摸虚空,如莲华的不着尘垢。”

  这也是比喻,生命没有结束前,你与一切万法接触的行住坐卧中,觉得没有障碍粘着,很流畅自由自然,不会对任何一法引起执着。因为你已经非常清楚明白了,在真相里,世俗惯性的染着都不见了,就像禅宗所说:“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在万法中自由自在,畅通无阻,没有粘着爱染及种种障碍,这就是空灵。比喻成莲花,莲花的根部在污泥里,水与污泥都不能沾染它。根在污泥中,花开在水上面,非常清净。我们在五浊恶世中真的解脱了,在人间也很清净自在,象莲花一样再也不会被污染了。

  “(三)喜乐:通身放下烦恼的重担,获得从来未有的轻安、法乐。这不是一般的喜乐,是离喜离乐,于平等舍中涌出的妙乐。”

  世俗观念的“喜乐”就是欢喜快乐。解脱者却超越了那种人间相对的喜欢和快乐,那是一种平等舍离一切而不再执着的清净安然,是无法形容的真正妙乐。其实不要讲喜乐,一般的轻安就很舒服了。修禅定的人都知道,那种分别意念逐步减低了,身心宁定安静,身体也会涌起一种非常舒服快乐的感觉——轻安。一般修禅定有轻安境界的人对人间的欲望就淡薄了;到二禅时,喜乐非常强,人间的欲望像吃瓜子皮,没人要了。然而这里所说的解脱的喜乐,是超越了相对的痛苦快乐的平等舍,这才是真正的大自在大安然。

  “这三者,是彻悟真性所必具的。但也有类似的,切莫误认,如修习禅定,在心力凝聚集中而入定时,也有类似的三事。”

  这种问题很难分辨,真正的善知识才能指导你。在修习禅定,心力凝聚集中到入定时,会有类似相像的光明空灵喜乐。但这与解脱者完全不一样,只是类似而已。我们很容易犯的毛病也在这里——误以为自己开悟解脱了。

  “甚至神教徒在祈祷专精时,也有类似的心境现前(他们以为见到神)。佛法的真般若,从摧破无明中来,不可与世俗的定境等混滥。”

  基督教徒在很虔诚专注用心祈祷时,心也能凝聚,会说看到了什么影像。修禅定禅观的也会看见佛像慢慢明显了。心专注于某一个所缘,心愈宁静,那个所缘就容易显现出来,你就可以安住在所缘上,这是由心灵的心相而显现的。这里有一个重点,大家要注意:当修行有境界时,如何分别是幻相还是定境?那就是幻相起时身不由己,无法控制现出的现象,你要它,也不一定有;不要它,不一定能消失,反正很困扰,常有这个现象发生。如果是定相,你可以做主,要它现,它就现;要它消失,它就消失,这属于定相。真正的见法见实相,这两个都不是。在修行的过程中,我们可能会有很多身心的变化及特殊的感应,或者某佛菩萨来所谓加被,或现在的身心有种与别人特别不一样的体会,甚至定境较深一点的还会显露神通,那就更执着了,这里要让人明白不容易。

  要注意:心专注于某一点都可以修定,也会有类似的心境现前。神教徒说见到神了,佛教徒就会认为是感应道交或悟道了,其实都还不是。真正的大般若是从摧破无明见实相而展现的真智能,不是从定境中来的,所以不要和世俗四禅八定的种种境界混在一起。定是定,慧是慧,尤其是佛法的般若真慧有般若的内容及修行次第,与单纯的定有不同的内涵,希望大家要注意。如果定就能够解决问题,外道早就解脱成就一大堆了。

  “解脱者的心境,与一般人不同,今略说三点:

  (一)不忧不悔:一般人常有「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对于已作的事,每不免起悔心,引起内心不安。”

  忧与悔是众生普遍的心态,悔是后悔,忧是担忧。众生对已做的事情,常会后悔,而引起内心的不安。至于担忧,最主要的是对子女成长过程中的种种担忧。即使自己活到一百岁,儿女都八十岁了,还会担心儿女。子女长大了又担心孙子,而且思惟担心的绝对不只是一百岁的事,还会替这些子孙考虑未来,真是操不完的心哪!

  “解脱的圣者,已作的不起追悔,未来的不生忧虑,只是行所当行,受所当受,说得上真正的「心安理得」。”

  真正解脱的人不会执着过去,因知道缘起如幻刹那即灭(如果过去的事是实在的,会停住不变),过去的已经过去,早就永灭无余。眼前面对的当下是最重要的,只是如何把握当下而已。他也不必考虑未来,如果当下是正确的,未来必定也正确;当下如果是错误的,未来才有忧悔。一个解脱的人是活在当下的,轻安自在,不会担心未来。

  世俗的人就不一样:“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果不好好计划打算,一天天得过且过,未来一定会碰到烦恼痛苦的事。解脱者为什么只是活在当下?该思虑的他都思虑过了,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一切法的真相也都明白了,所以通达过去、现在、未来而不再执着。

  “古人有未得彻证的,睡不安枕,食不知味。一旦廓然妙悟,便能「饥来吃饭困来眠」;吃也吃得,睡也睡得。”

  回想自己求法的过程也曾睡不安枕,食不知味。刚开始学法有很多疑问,于是找了很多经典、古大德的注释或亲近法师求指导,要解决内在所有的疑问,只要还有那一点点不透,心里如何能安稳?尤其是对生死大事很重视,时时刻刻挂在心头,所以更加不安。为了要解答生死问题,解开对生命的疑惑,我把生命都投进去用功。人间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了,这事儿排在第一位,事业家庭第二位。拿一个问题去请教善知识,善知识的回复很令人满意;但回来后会生出三个问题,想尽办法找,还是不能解决,于是再去请教他,回复依然很满意;可是回来后又生出十个问题……因已明白了粗浅的内容,但继续深入下去,越用功,微细的问题越来越多。除非你已经透彻,没透以前一定会碰到这个问题,确实是睡不安枕,食不知味。没有这种现象的人,我敢断定你不用功,在糊里糊涂中当然没问题,真要探讨的,问题会很多。不要说我们是为了生死大事,连科学家要突破一个问题时也是相当用功的,也会长时间把生命投入进去。据说牛顿在实验室工作时,把手表当成鸡蛋放进锅内煮,到吃时才发现是手表,也是浑然忘我,用心专注了成这样!

  修行人知道生死大事还没有解决,自己的心会一直不安,真的会茶不思饭不想,睡也睡不安稳。说起来真是笑话:我以前连走路都在思惟法义,有一次碰到电线杆,真的说:“对不起,对不起!”一看:哇,电线杆,还跟它打招呼说对不起呢。你们就知道我们当时用功到什么程度!睡不安稳也是真的,当你用功到某种程度时,晚上睡觉一直到天亮都是似醒非醒的,轻轻的一个声音都能听见。然而早晨起来却不累,照常工作,几年下来都是这样。那种用功心很专注,虽然看起来没有深睡,其实那种休息比什么都好,几年下来不感觉到累,而且身体也很好,感冒都难得生,所以用功很重要。如果你不下这种功夫,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睡不安枕,食不知味”的体会?

  很多所谓的体验境界,不是我现在修一个什么法,然后进入什么体会。而是你的用功专心,全然忘我的心态一天天在凝聚,这样的条件慢慢具足了,因缘成熟时“嗄”一声,身心就进去了。如果你刻意追求境界,反而不可能有,因为你在执着,所以绝对不可能有境界的。我常讲,你是真用心下功夫,身心凝聚到某个程度时,自然体会到的,这叫水到渠成。很多人想用什么方法和功夫进入到一个境界。你那种是有为法的造作心态,不可能真体会到境界,即使有也是虚幻的。其实往往专注到无心时最容易与法相应,所有的境界体验都是自然相应的,并不是刻意去修什么法来进入某个境界。那是有为法、造作法、生灭法,怎能真正体证到法性空寂?所以我们学这个正见非常重要,可以避免很多不该有的歧路幻境,也不会执着在那儿。

  解脱者的心境如同心经所说的“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非常自在。真正解脱了,吃得下饭睡得安然,就象禅宗所说的解脱者境界——饥来食困来眠。

  “(二)不疑不惑:证解脱的,由于真性的真知灼见,从内心流露出绝对的自信,无疑无惑,不再为他人的舌头所转。就是魔王化作佛菩萨来,告诉他「并不如此」,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疑念。”

  禅宗有一个公案:黄梅参过善知识而体会到“即心即佛”,就去住山,一住二十年。某天,有人从山谷下面的水流中看到一片菜叶,知道山上有人住,溯流而上找到他并问何因缘一人住在这里。回答说,参访某大师体会“即心即佛”后就住山了。此人回来后禀报这位祖师,祖师派另一人再去勘验。那人说:“祖师现在不讲即心即佛,而讲非心非佛了。”他回答:“他纵然讲非心非佛,我这里还是即心即佛。”他是肯定的,不再受其它观念影响,因自己如实地内证了,不再疑惑。祖师听他们禀报后说:“梅子熟了。”也就是认可他真的成就了,肯定没错了,这就是不疑不惑。真正见法而如实地体证,心安理得还有什么疑惑呢?断了三结——身见(即我见)、戒禁取、对佛法僧三宝的疑,起码是证了初果须陀洹。对真理法则三宝不再疑惑而肯定了,对圣戒不疑惑,这个不疑不悔一定要见法才能做到。

  “(三)不忘不失:体现了解脱的,于所悟的不会忘失。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直捷而明确地现前。禅宗使用的勘辨方法,或问答,或棒喝,都是不容你拟议的。如一涉思量,便是光影门头,不是真悟。”

  不忘不失也很重要:我常说,真正悟道只要悟一次就够了。我很怀疑那些自说有一百二十次大悟小悟的人。不管是法性空寂或本来面目,如果真的明白,一次就明白了,为什么还要一百二十次大大小小的悟?如果前面悟的与后面不一样,那就有问题了,到底悟到什么?如果前面与后面都一样,哪里还需要一百二十次?一次就够了么!自己真正体验过的事怎么会忘呢?本来就是很清楚的又怎么会忘?再怎么样它还是如此呀。所以禅宗有些祖师勘验那些学人,都是用这种方法,当下马上反应的就是,容不得拟议第二念才回答,那都是思维而不是真悟。禅宗有一个投子和尚,他站在船上,有学人上船来请他勘验,他用浆把学人打落水下,叉着他:“快说快说”,不让你落入思议。禅宗最常用这种方法,确实也是如此。如果真正受用了,在任何危险状态下,还是当下就反应出来的。用不着慢慢去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再回答你,那成了人间的思议性,不是真正的体悟了。我常讲,真正体悟的人生命的展现就是他内在的体证。临济禅师悟道回来时,从山下走上来,他师父在山上看到他走路就不一样,知道他开悟了。所以很多人怕到我们那里去,在师父面前好象成了透明人。

  “解脱者的心量与风度,也多少有不同的:有的得解脱了,在立身处世上,都表现出严谨拔俗的风格。因他所体验的,多少着重于超越一切,所以流露出卓立不群、严谨不茍的风度,这大抵是声闻圣者。”

  声闻圣者证果的,他们的观念、修行方式、生活形态都是比较超越世俗的,不容易与世俗混在一起,所以展现出来的是很严谨超拔独立的风格。

  “有的证悟了,表现出和而不流的风格。内心是纯净而超脱的,对人对事上,能热忱的勇于为法为人。由于悟入的理境,是于一切、不离一切的,这大抵是大乘的圣者。这是从悟境而作大类的分别,其实由于无始来的性习不同,声闻与菩萨,都有不同类型的风格。”

  这就是学大乘法的人与声闻差别处:由于入手体会的程度、触缘、方便的入手不同,故展现的风格便不同。在见实相来说,小乘的初果等同于大乘的初地,四果阿罗汉等同于大乘菩萨的八地无生法忍。前者是小乘的圆满涅槃,不受后有,不来人间了;大乘佛法主要在鼓励大家行菩萨道,所以认为到这里并不是究竟的圆满,他们悲愿很强,不忍众生苦,不忍圣教衰。自己过去曾烦恼痛苦,所以也知道众生的苦,虽然解脱了,但不会放下这些众生。此处无生法忍的“忍”,只是确认而不愿证入涅槃的境界。所以菩萨还以愿力来人间继续利益一切众生,风格是入世的,同情众生,慈悲心很重。心量与二乘圣者不一样,愿意度化众生,直至一切众生都成就了,才愿意入涅槃。但前面无生法忍的体证过程、修行、体证的法性和二乘圣者是一样的,只是愿力不同而已。大乘学者体会的是缘起性空,一切法因缘生,没有永恒不变性,没有独存主宰性,没有实在性,本来空寂。所以在万法的当下就离开了一切执着,不会被污染,故入世而不会被世俗众生所迷惑。对法如此的明白,所以展现出来的风貌就不一样。一般人会认为人间是五浊恶世,都是些烦恼众生,怕自己被污染了。但大乘菩萨行的菩萨道是以众生为重,最主要的就是缘苦众生,离开众生也就没有菩萨可成就,正因为有众生,菩萨才起悲心发大愿力。体悟了无生法忍的菩萨不再自私,不再有我执我慢,因体证法性空寂,明白一切法(包括生死)都如幻,于是不再执着于一切法,也不再恐惧生死了。在解决生死问题上,证了阿罗汉及证了八地菩萨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前者涅槃的同时不再来人间;而后者却要制造一切因缘来利益更多的人,所以大乘与二乘的风格展现就不同了。要注意:大乘与声闻的不共处在那里?就在菩萨的悲愿很大,不忍众生苦,众生不度尽,他誓不成佛,这是菩萨道唯一与声闻不共的重要地方。大乘菩萨为何有这样的悲愿力?悟到法性空寂,明白一切法如幻非实,生死也如幻,哪里还担心生死?所以愿意以自己无限的因缘(包括未来的生命等一切)来利益众生,这个风格上确实是不一样的。同样解脱,但心量、风度确实有不同,二乘人是卓越脱俗,非常非常超越而独立拔俗的状态;大乘是和光同尘,入世与众生打成一片来度化他们。但这些都要有本钱,绝对不是没有明白实相,却一天到晚说要来度众生:“早去早回哦。”早回要有本钱,没有见法,没有缘起性空的这些知见,回是一定要回,不知道哪一道呢?所以,菩萨以愿力意生身而来,那是要有程度有本钱的,即见法悟道,悟道后才能随愿而来。如果是世俗众生,那就身不由己随业而流转了。所以大家要行菩萨道,一定要建立正确的知见,根据正见实践而见法,有了本钱,就可以发胜义大菩提心了。菩提心有两种:世俗菩提心及胜义菩提心,悟道前是般若道,发的是世俗菩提心;悟道后是方便道,发的是胜义菩提心。我们虽然还没悟道,可先发世俗菩提心,从世俗菩提心达到明心见性后,才是真正发胜义菩提心。如果没有发心,那就没有机会了。

  小乘与大乘皆各有习性,只是那个习性不会妨碍生死解脱了。

  “如以悟境的风格来说,声闻圣者的悟境,还不彻底,彻底的是世出世间互融无碍的大乘。”

  从这几句话就可以了解到,导师虽然从原始佛法找到了法的根本特质,而他真正要宣扬的还是初期大乘般若经、中观的思想,这是与佛法的根本最为相应而一贯的。大乘菩萨不急着马上入涅槃,念念行菩萨道,念念以众生为缘,这要发胜义菩提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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