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证篇概论(下)
修证篇概论(下)
释悟殷
参、圣果观与时间观,及大乘佛教之关系
依着佛陀的教法,佛弟子如法修行,断烦恼,契证解脱。由断三结——我见、戒禁取、疑(或说断八十八使),证得预流果,晋升为圣者之流,而后随着烦恼分分减少,称为二果、三果,乃至烦恼究竟断除者,称为阿罗汉果。
学派中,关于圣果仍有不同的见解[21]。大众部主张:“预流者有退义,阿罗汉无退义”。预流者只断了三界见道所断烦恼(见惑),修道的烦恼(修惑)未断,故还会退堕;二、三果圣者,其修道烦恼亦未完全断除,故同样会退;而阿罗汉则已断尽一切见、修所断烦恼,是故决定不退了。由于初果还有修惑未断,不仅还会退堕,甚至还可能造作五无间罪以外的恶业:“诸预流者,造一切恶,唯除无间”。虽然断尽烦恼的阿罗汉决定不退了,但是“有阿罗汉,为余所诱,犹有无知,亦有犹豫,他令悟入”等,显然阿罗汉的功德未尽圆满。既然不够圆满,就表示有更上追求的空间,于是开启了抑小扬大之风潮。
有部主张:“预流者无退义,阿罗汉有退义”。这是说,初果圣者不会退堕,二、三、四果圣者,才会退堕。二、三果圣者尚有修道烦恼未完全断除,容有退堕,何以只断见道烦恼的初果圣者不会退堕,而已经断尽所有烦恼的阿罗汉者却会退堕?有部以为:初果圣者已断见惑,已通达无我我所,更无有一法是我、我所可执者——因“见所断结依无事起”,所以必无再退的道理。后三果圣者,是断修惑,因“修所断烦恼于有事起”,故即便断已,仍会再现起烦恼而退。亦即一切见所断结,圣慧断已,皆永不退;修所断结则不然,有时由于触动外境,系着外境,以致现起烦恼而退转[22]。而且,有部是三世实有论者,以“三世实有”的立场而言:“阿罗汉断诸烦恼,非令全无,过去、未来烦恼性相犹实有故”(大正二七·三一二下)。时解脱阿罗汉,若遇到退缘,还会现起烦恼而退。佛陀是阿罗汉,佛陀亦会退失“四增上心现法乐住”(四根本静虑)。亦即佛陀所得四根本静虑,并非恒时现前,此亦符合“诸阿罗汉皆得静虑,非皆能起静虑现前”的主张。
此中,大众部(分别论者)和有部,都承认阿罗汉已断尽烦恼了,而彼此的诤论点是:大众部等是过未体无、现在实有论者,又主张“心性本净,客随烦恼之所杂染,说为不净。……随眠异缠,缠异随眠。应说随眠与心不相应,缠与心相应”(大正四九·一五下-一六上)。阿罗汉不仅断除了现行烦恼(缠),连烦恼的种子(随眠)都断尽了,怎么可能再现起烦恼而退转!而有部是三世实有论者,阿罗汉已断尽烦恼,但“过去、未来烦恼性相犹实有”(大正二七·三一二下),故遇退缘仍会现起烦恼而退转。由此,再次说明了“时间观”影响学派思想之深远了。
以上,概略说明学派对于“圣果”内涵之不同意见,及其思想背后的症结点。接下来,说明不同圣果观及其延伸而来的思想发展。
大众部之“预流者有退义”,“诸预流者,造一切恶,唯除无间”,“有阿罗汉,为余所诱,犹有无知,亦有犹豫,他令悟入”。如此,已晋升圣者之林的初果圣者,还会造作五无间罪外之恶业,而阿罗汉又无自证智(无知)、无证信(犹豫)、无圣慧眼(他令悟入)等,此则不仅是不可用行为来判凡圣,即使圣者也不知自己是凡是圣。这样一来,凡圣之分野,就难以严明了[23]。有部“预流者无退义”,阿罗汉有自证智、证信、圣慧眼,不复于三宝、四谛起疑,严格界定了凡圣之分野;然“有阿罗汉犹受故业”,“时解脱阿罗汉”还会现起烦恼而退转,或者担心退转而举刀自杀[24]。如此,外人亦不能以行为来揣测圣者之德行。而且,“诸阿罗汉亦有非学非学法”(前十五界身是有漏)——阿罗汉身犹是有漏,就难免有人因阿罗汉身而起贪瞋痴等,这不但为有部的“佛身有漏”说,作了更具体的说明,而阿罗汉如何避免他人因己而现起烦恼,则是日常生活上的重要课题了。
那么,阿罗汉的生活是什么状况呢?有部主有五种因缘,令时解脱阿罗汉退失圣果:一、多营事业;二、乐诸戏论;三、好和斗诤;四、喜涉长途;五、身恒多病(大正二七·三一二中;三下)。显然地,阿罗汉理应过着“少事、少业、少希望住”(大正二四·一一一一下)的寂静生活。不过,有“先是菩萨种性”的阿罗汉,虽然己经解脱了,但“不忍有情造恶招苦,为拔彼故”,在日常生活上,会藉着无诤行,以遮除他人相续烦恼[25];亦有阿罗汉为“住持佛法”、“知世间安不安”等而现起愿智[26]。如此,就显示了阿罗汉亦怀有“不忍圣教衰,不忍众生苦”的淑世热诚,并不纯然的享受于寂静的解脱乐中。而“有阿罗汉增长福业”(大正四九·一六中)的思想,在建塔、立寺风气盛行之后,有部即以《四梵住经》作为“建塔、立寺能生梵福”之理论依据(大正二七·四二五下),极力赞扬建塔立寺能生梵天受乐,而阿罗汉“经营窣堵波、毗诃罗、僧伽蓝”等修福事,亦成为“住持佛法”(大正二七·八九五中)之要目!南传案达罗派说:阿罗汉,若布施衣食等资生之物,或礼拜支提(塔)、献华鬘、涂香、乃至右绕支提等,这都是阿罗汉的积集福业事(南传五八·三一一-三一三)。如此,南北印学者不约而同带动了庄严寺塔之修福事!而“福力最为胜,由福成佛道”之思想出现,当是极为自然的事了[27]。
然值得留意的是,如前说:有“先是菩萨种性”的阿罗汉,因“不忍有情造恶招苦,为拔彼故”,会藉行无诤行,而遮除他人相续烦恼。何以“先是菩萨种性”的行者,却自证解脱(阿罗汉果)呢?这或许是大乘佛教中得“无生法忍”(第八地)的菩萨,倘本愿力不足,还要诸佛劝发的原因吧[28]!也就在这里,说明了一件事:虽然阿罗汉亦怀有淑世热诚,并不纯然的享受于寂静的解脱乐中,但是阿罗汉与大乘菩萨行者的淑世热诚,在精神内涵上仍是有距离的。
另外,有部主张“忍违恶趣,菩萨发愿生恶趣”(大正二七·三三中),故入忍位的声闻种性行者,就没有“成无上正觉”——回小向大的可能[29]。而大众部主张“有阿罗汉,为余所诱,犹有无知,亦有犹豫,他令悟入”(大正四九·一五下):阿罗汉的功德不够圆满,还要更求上法,因而开启了抑小扬大的学风。阿罗汉不断之余习,在大乘佛法中,演化为阿罗汉、辟支佛智所不能断,唯佛才能究竟断的“无始无明住地”(即所知障);由此“无明住地缘,无漏业因”,而“生阿罗汉、辟支佛、大力菩萨三种意生身”,于是“不思议变易死”说因之成立[30]。有部则不然,阿罗汉之余习,声闻、独觉虽能断尽而犹现行,唯有如来毕竟不起,烦恼习气俱永断故(大正二七·四二中)。然何者才能回小向大?学派的思想差异,不仅表显了二者与大乘佛教的亲疏关系;同时,也造成大乘佛教中诸多异说:有说入了正位(正性离生),即不能回小向大者;有说阿罗汉不能回小向大者;有说唯入无余涅槃不能回小向大者;然亦有说即使入了无余涅槃还可再发大心者[31]。
总之,圣果观的学派诤议,与其各宗的“时间观”有绝大的关系。如“阿罗汉有退、无退”的问题,大众部、分别说部和有部之间的诤议,其最主要的症结点,即是肇因于彼此“时间观”的不同。又如大众部是“心性本净”论者,其凡圣之分野,在于“客随烦恼”(大正四九·一五下)。此客随烦恼,是与心不相应的“随眠”(烦恼的种子),阿罗汉之不退,就是他不仅断了烦恼,连烦恼种子都断了,自然不会再现起烦恼而退了。然此“客随烦恼”,虽说是“客”,其实是无始以来就有的——“俱生我执”,不但能起烦恼,亦是烦恼的潜能,最微细部分,即是阿罗汉所不断的“习气”。阿罗汉不断习气,但是并不障碍他的解脱,故而习气还是(无覆)无记的[32]。然而在大乘佛教中,此阿罗汉不断的“习气”,就演化为只有佛陀才能究竟断的“无始无明住地”(即所知障);此无明住地,即是菩萨转世投生的原动力(“无明住地”为缘,“无漏业”为因)。如此,习气也就由原先的“无覆无记”性,而转变为“有覆无记”性了。
有部是三世实有论者,其凡圣缚脱之分别,是安立在三世实有——“自性实有”及“得、非得”(成就、不成就)上,是以阿罗汉虽然断尽了烦恼,但是“阿罗汉断诸烦恼,非令全无,过去、未来烦恼性相犹实有故。若相续中违烦恼道未现在前,尔时是烦恼未断;若相续中违烦恼道已现在前,断诸系得,证离系得,不成就烦恼,名烦恼已断”(大正二七·三一二下)。因而(时解脱)阿罗汉,若遇到退缘,还会现起烦恼而退转了。在这样的理论下,也决定了他的心性论——“心性无记”论者:有情之善恶,则端视其心是与善心所相应,还是与恶心所相应而定[33]。而有漏、无漏之定义,也不全然放在有无烦恼上,而是说“诸漏于中等随增故”(能增长他身漏)。有漏,是能与烦恼相应、为烦恼所缘,还要有增益烦恼的力量,这样一来,自然他会主张佛的生身、阿罗汉身等,都是有漏,唯有佛的功德法身才是无漏的。
肆、学派思想与戒律之关系
学派的思想、风格、道次第等,不仅对大乘佛教有深远的影响,即使是同属于声闻部派的律藏,亦可发现其受到学派思想影响的痕迹。以下,就来说明学派思想与戒律之关系。
以佛陀的制定戒法来说,佛教的根本教义,是缘起教法。世尊在为弟子制定戒法时,采“随犯而制”的原则[34],未有“逆制戒”的现象,此即符合缘起的精神。
以佛塔来说,世尊入灭后,以转轮王葬法荼毗,并建塔供养。在诸部广律的“众学法”中,与佛塔有关的条目,唯独《四分律》记载著有二十六条之多[35]。何以故?《善见律毗婆沙》的解说是:“佛塔中止宿及藏物,此二戒梵本无有。所以无者?佛在世,未有塔。此戒佛在世制,是故无‘着革屣入佛塔,手捉革屣入佛塔,……不得绕佛塔四边涕唾,向佛塔舒脚、安佛置下房’。此上二十戒,梵本无有,如来在世,塔无佛故。”(大正二四·七八七上—中)
《善见律》说:着革屣入佛塔等,此“二十戒,梵本无有,如来在世,塔无佛故”。这种说法,透露出一个讯息:与佛塔有关的学法,是佛灭后律师之增入的。而探寻《四分律》增入“不得在佛塔中止宿”等众学法的主要意趣,实与《四分律》者的学派思想有关[36]。如《异部宗轮论》记载:制多山、西山住、北山住部,及化地部末宗异义主张:“于窣堵波兴供养业,不得大果”;法藏部则认为:“于窣堵波兴供养业,获广大果”(大正四九·一六上,一七上)。
法藏部认为供养佛塔能获广大果,律典中则说“学菩萨道,能供养爪发者,必成无上道。以佛眼观天下,无不入无余涅槃界而般涅槃”(大正二二·七八五下)。而有部论师主张:“于未曾立窣堵波处,为佛舍利起窣堵波,是名第一补特伽罗能生梵福”(未曾立僧伽蓝处,为佛弟子起僧伽蓝,亦同,大正二七·四二五下)。亦即建塔供养佛陀舍利,能生梵天受乐一劫;而以香花等供养佛塔,亦能随心满愿[37]。于是本由在家居士营建的塔寺[38],也就渐渐转变为僧众所经营、修建、管理,进而阿罗汉之经营塔寺、僧坊等修福事业,也成为“住持佛法”之要项了(大正二七·八九五中)。
又有关“目连入定闻声”,以及“提婆达多破僧”之事缘,是广为教界所熟知的,有部论师也曾以此事缘作为论题,并加以分别[39]。在目连入定闻声方面,有部系的《十诵律》、《根有律》,在叙述“目连入定闻声”的事缘时说:无色定已破坏色相,舍离声相,定中是不可能听到声音的,目连是不善分辨入出定相,遂产生定中闻声的错觉[40]。律师这样的解说,亦符合于有部“等引位中无发语者”、以及“无色界无色”的主张[41]。
在提婆达多破僧方面,《十诵律》、《根有律》,在分别破僧人数时说:一比丘乃至八比丘,不能破僧,只可说是僧诤;一定要有九人,若过九人(第九人唱言取筹),才是破僧[42]。破*轮最少要有九人,此亦与有部论师的说法相合:“极少下至九人,则*轮僧坏”[43]。然何以破*轮僧必须有九人?原来还与有部“八支圣道是正*轮,非如来语皆为转*轮”(大正四九·一六下)的主张有关。提婆达多提出“五法是道”,违反世尊“八支圣道”的教说,故提婆达多是破*轮。破*轮者,最少要有九人,而破羯磨僧,则最少为八人。
还有一则与“提婆达多破僧”有关。《根有律破僧事》说:提婆达多造三恶业,将堕入地狱受苦,经阿难的劝诲,深心殷重,至诚恳切,归依世尊。由此因缘,世尊说:提婆达多善根已续,将来能得解脱[44]。律师说:提婆达多善根已续,将来能得解脱;而有部论师则说:已种顺解脱分善根,将来能得解脱[45]。如此,二者的说法似乎不同了。不过,探寻二者学说之主要意趣,还在于:断了善根以后,若遇到善知识教导,引发其心,倘能欢喜领受,即是善根已续。而且,善根断了能再续的思想,亦符合于有部论师的主张[46]。
另外,律师在注解“毗奈耶”时,亦会把地理环境纳入考量,如有部的《萨婆多毗尼毗婆沙》,注解“阿练若处”的定义时说:“阿练若处者,去聚落五百弓,名阿练若处。……摩竭国一拘屡舍,于北方半拘屡舍。中国地平,是故近也;北方山陵高下,是故远耳。又云:中国多风,远则不闻鼓声,近则闻之,是故近耳。北方少风,远闻鼓声,是故远也。所以南北有远近者,以闻鼓声有远近故。”[47]律师视地势、气象不同,而界定阿练若处的距离,有部论师亦有相同的解说[48]。这些在在说明了戒律亦与学派思想有关。
以上,简单的说明学派思想与戒律之关系。龙树菩萨曾说:“毗尼中结戒法,是世界中实,非第一实相法”(大正二五·六六中)。戒律有时与地的适应性,所以佛法分化各地而成立的部派,僧伽所依据的毗尼││律,也有多少适应性的变化。律师对于戒律,有时或依据自宗的学理,叙述世尊制戒的事缘;或依据各地的地势、气象,用来界定“阿练若处”的距离(犯相分别);或依据气温,而决定安居的时间[49];或依价值观,而作不同的规制[50]。如此,不仅说明了学派思想影响了戒律的解说,同时亦显示了戒律之随方毗尼的精神。而现存汉译广律,是不同部派奉持的律典[51],因此,即使是叙述同一事缘,各部广律的说明,有时会出现极大的差异,甚至是南辕北辙的说法。这种情形,我们必须从他的学派属性来瞭解其内容之差异。
伍、结论
以上,以学派的佛陀、菩萨、圣果、戒律观为例子,说明了学派的时间观、主要宗义、断惑证真的道次第,彼此间的相互关系,以及部派佛教与大乘佛教之思想关连。从中可以发现,各学派的“时间观”,占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地位。因此,研读部派佛教,只要能掌握各学派安立时间观的主要学理,顺者这些学理思想发展的自然倾向,配合著学派的道次第及其风格,去理解部派佛教,那么,部派的无边异义,及彼此错综复杂的关系,都可迎刃而解了。
时间观,在学派的无边异义中,之所以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还在于各学派安立“时间观”的主要意趣,就是为了圆满说明有情业果相续、生命缘起的问题。值得注意的是,以缘起教法来说: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所谓无明缘行……如是纯大苦聚集;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所谓无明灭故行灭,……乃至如是纯大苦聚灭。从“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等,是说明如何会生死流转(有为);而从“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等,是说明如何可以涅槃解脱(无为)。这里,说明了一切事:缘起教法,它如何说明有情之生死流转,反其道而行,就如何说明有情之涅槃解脱。因此,在缘起教法下,每一学派自然都是它怎样说明生死流转,反其道而行,就如何安立涅槃解脱。而各学派时间观的安立,既然就是为说明有情业果相续、生命缘问题而设的,那么,掌握学派安立时间观的理论基础,自然就能掌握此一学派之思想要义;而此学派要义,即是如何从生死的此岸(有为),到涅槃的彼岸(无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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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关于“圣果”,大众部主张:“诸预流者,心心所法能了自性。有阿罗汉为余所诱,犹有无知,亦有犹豫,他令悟入”;“第八地中亦得久住,乃至性地法皆可说有退。预流者有退义,阿罗汉无退义”;“入正性离生时,可说断一切结。诸预流者造一切恶唯除无间”(大正四九·一五下);“诸预流者亦得静虑”(一六上)。有部主张:“预流者无退义,阿罗汉有退义。非诸阿罗汉皆得无生智”;“亦有缘起支随阿罗汉转。有阿罗汉增长福业”;“诸阿罗汉亦有非学非学法。诸阿罗汉皆得静虑,非皆能起静虑现前。有阿罗汉犹受故业”(一六中)等。
[22] “修所断结依有事起,谓有净相,有不净相。彼由非理作意,观净相时,便于不净想退。见所断结依无事起,无有一法是我我所,可令彼观于无我见退。”(大正二七·九三三下,三一六中-下)
[23] 见《印度之佛教》(页一四八-一四九)。
[24] 契经说:瞿底迦阿罗汉,是时解脱阿罗汉,六反退已,于第七时,恐复退失,以刀自害而般涅槃(大正二七·三一二中)。有部论师即以此圣教为依据,证成“阿罗汉有退义”的主张。
[25] 一、“问:何故阿罗汉已得解脱,而修此法自拘缚耶?答:彼阿罗汉先是菩萨种性,不忍有情造恶招苦,为拔彼故,恒作是念:‘我无始来,与诸有情互起缠缚,轮回五趣,受诸剧苦。我幸得免,复应救彼。’又作是念:‘我无始来,或作倡妓,或作淫女等,鄙秽之身,百千众生于我起结,尚由此故长夜受苦。况我今者离贪恚痴,为世福田,于我起结而不招苦!故我今者不应复作烦恼因缘。’故阿罗汉虽自解脱,而为有情起无诤行。”(大正二七·八九八下-八九九上)
二、唯“不时解脱阿罗汉”,能起无诤行,“以要得自在定及相续不为烦恼所持者,方能起故。”(大正二七·八九九下)
[26] 《大毗婆沙论》说:不时解脱阿罗汉,常为了“饶益弟子、住持佛法、知世间安不安”等三种因缘,而现起愿智(大正二七·八九五上-下)。以“知世间安不安”来说,阿罗汉者,“或时观察所在国土及时分中,当有丰、俭、怖畏、安隐、疾疫等事,欲令自他知趣舍,故起愿智知。”(八九五中)如此,亦显示了阿罗汉对世间的关怀。
[27] “福力最为胜,由福成佛道”,见《增一阿含》,大正二·七一九中。又说假部,主张“由福故得圣道,道不可修,道不可坏”(大正四九·一六上)。
[28] 《华严经》说:“菩萨得无生法忍,入第八地,入不动地。……住不动地,一切心意识不现在前,乃至佛心、菩提心、涅槃心尚不现前,何况当生诸世间心!佛子!是菩萨随顺是地,以本愿力故;又诸佛为现其身,……皆作是言:善哉!善哉!善男子!……一切法性,一切法相,有佛无佛常住不异,一切如来不以得此法故说名为佛,声闻、辟支佛亦得此寂灭无分别法。……若诸佛不与菩萨起智慧门者,是菩萨毕竟取于涅槃。”(《华严经》〈十地品〉,大正九·五六四中-下;大正一○·一九九上-中)
[29] 有部主张“忍违恶趣”。故声闻种性行者,在暖、顶位以前,容有回小向大的可能,一旦入了忍位,就不能回小向大了。如《大毗婆沙论》说:“转声闻种性忍,起独觉种性忍,非转声闻、独觉种性忍,能起佛种性忍。所以者何?忍违恶趣,菩萨发愿生恶趣故。”(大正二七·三三中)《俱舍论》亦说:“声闻种性暖、顶已生,容可转成无上正觉;彼若得忍,无成佛理。谓于恶趣已超越故。菩提萨埵利物为怀,为化有情必往恶趣。彼忍种性不可回转,是故定无得成佛义。”(大正二九·一二○下)
[30] 见《胜鬘经》,大正一二·二一九下-二二○上。
[31] 一、《小品般若经》:“若人已入正位[正性离生],则不堪任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何以故?已于生死作障隔故。”(大正八·五四○上)
二、“大迦叶波言:我等今者心相续中,生死种子悉已燋败,终不能发正等觉心;宁可成就五无间业,不作我等诸阿罗汉究竟解脱。所以者何?成就五种无间业者,犹能有力尽无间业,发于无上正等觉心,渐能成办一切佛法;我等六尽发罗汉永无此能。如缺根士,于妙五欲,无所能为。如是漏尽诸阿罗汉,诸结永断,即于佛法无所能为,不复志求诸佛妙法。是故异生能报佛恩,声闻、独觉终不能报。所以者何?异生闻佛法僧功德,为三宝种,终无断绝,能发无上正等觉心,渐能成办一切佛法。声闻、独觉假使终身闻说如来力无畏等,乃至所有不共佛法一切功德,终不能发正等觉心。”(《说无垢称经》,大正一四·五七五下-五七六上)
三、“问:回向菩提声闻,为住无余依涅槃界中可能发趣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为住有余依涅槃界耶?答:唯住有余依涅槃界中可有此事。所以者何?以无余依涅槃界中,远离一切发起事业,一切功用皆悉止息。”(《瑜伽师地论》,大正三○·七四九上)
四、“想起泥洹,疑尽灭身而生死不断。罗汉得泥洹,譬如寐人,其身在床,一时休息,命不离身。罗汉得禅,故是大疑。”(《无极宝三昧经》,大正一五·五○七下)印顺导师解说:罗汉入了涅槃,以为生死已断尽了。其实如熟睡般,虽心识不起而命不离身。阿罗汉所得的涅槃,只是定力,等到定力尽了,感觉到生死未尽,就会见佛听法而向佛道——回小向大。(《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页一一八二-一一八三)
[32] 大众部不立“无记法”(大正四九·一五下),有部才立“无记法”(一六中)。
[33] 一、有部主张“一切随眠,皆是心所,与心相应,有所缘境”,“心心所法体各实有”。(大正四九·一六中-下)
二、有部主张:“心与心所相应,心所亦与心所相应,心所亦与心所相应,心所又得与心相应,唯心与心无相应义”(大正二七·二七○上)。“心心所必俱时生,有相应义”,“相应者,必俱时生,别有自体”(五六四中)。“心心所俱时而生,展转相应”(七四五上)。
三、按:有部立足在自性实有的观点,主张心、心所有各别自体,把心定义在“了别”上,而“心与心所相应”,“心、心所必俱时而生”。假如心与贪、瞋等恶心所相应,即是恶心;反之,与信、惭、愧等善心所相应,即是善心。如不与善恶心所相应,即是无记心。
[34] “如来未为诸比丘结戒,何以故?比丘中未有犯有漏法。若有犯有漏法者,然后世尊为诸比丘结戒,断彼有漏法故。舍利弗!比丘乃至未得利养,故未生有漏法;若得利养,便生有漏法。……舍利弗!比丘未生有漏法者,以未有名称为人所识、多闻、多财业故。若比丘得名称,乃至多财业,便生有漏法。若有漏法生,然后世尊当为结戒。”(大正二二·五六九下)
[35] 《四分律》记载:“不得在佛塔中止宿,除为守护故,应当学。……不得安佛塔在下房,己在上房住,应当学。”(大正二二·一○二一中-下)一共有二十六条。
[36] 汉译《四分律》,是法藏部奉持的律典。
[37] 《根有律杂事》记载:大世主(佛姨母)及五百比丘尼取涅槃。“世尊即举大世主乔答弥,及五百苾刍尼所盖上衣,告诸苾刍曰:汝等看此,大世主乔答弥等寿百二十岁,身无老相,如十六岁童女。”时与会大众,咸皆起疑:大世主及五百比丘尼等,作何业而得此果报?佛告大众:彼等过去生中,曾以香花等供养迦叶塔,发愿言:“以此供养无上福田所有善根,愿我生生乃至寿终,身无老相”。由此福力,乃至今生百二十岁无有老相,犹如十六童女。(大正二四·二四九上-中)
[38] 据《游行经》记载:世尊将欲灭度,阿难请问世尊:佛灭度后,葬法如何?佛告阿难:汝且默然!思汝所业,诸清净士,自乐为之(大正一·二○上)。由此,世尊灭后之荼毗、建塔供养,皆是在家居士所应为。建塔,以香花、缯盖、伎乐供养,并非真正供养如来,唯有“能受法,能行法,斯乃名曰供养如来。”(二一上)
[39] 一、“目连入定闻声”的事缘,见《发智论》,大正二六·一○二一下-一○二二上;《大毗婆沙论》,大正二七·九二九中-下。
二、“提婆达多破僧”的事缘,见《大毗婆沙论》,大正二七·六○一下-六○四下。
[40] 《十诵律》,大正二三·一二下-一三上;四四一上;《根有律》,大正二三·六八○中。
[41] 一、有部主张:“唯欲色界定有中有”,无色界无中有,因“无色界无色”故。(《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六中;《大毗婆沙论》,大正二七·四三一中,四九五下)
二、又有部认为定中意识,无见色闻声的作用,所以说“等引位中无发语者”。又主张“眼等五识身,有染无离染,但取自相,唯无分别”。(《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六下)
[42] 一、“一比丘不能破和合僧,若二、三、四、五、六、七、八,亦不能破和合比丘僧。极少乃至九清净同见比丘,能破和合比丘僧。”(大正二三·二六七上)
二、“若一芘刍,是亦不能破僧伽也,若二、若三,乃至于八,亦复不能破和合众。如其过九,或复过斯,有两僧伽,方名破众。作其羯磨,并复行筹。”(大正二四·一五三中)
[43] “破羯磨僧,极少八人。四人已上,方名为僧,三人不尔。于一界内,有二部僧,各各别住,作布洒陀、羯磨、说戒,乃得名为羯磨坏故。破*轮僧,极少九人。以一界内,有二部僧,各各别住,于无惭愧部中,定别有一众所尊重,能教诲者,当知则是提婆达多。于正众中,极少四人,于邪众中,极少五人,如是极少下至九人,则*轮僧坏。”(大正二七·六○二下)
[44] 《根有律破僧事》说:提婆达多犯了三无间罪,当堕无间地狱受苦,经阿难的劝诲,深心殷重,至诚恳切,归依世尊,而后堕入地狱。世尊告诸比丘:提婆达多善根已续,于一大劫生于无间地狱中,其罪毕已,后得人身,展转修习,终得证悟,成为辟支佛,名为具骨(大正二四·一五○上-中)。
[45] 有部论师则说:“宁作提婆达多堕无间狱,不作嗢达洛迦曷逻摩子,生非想非非想天。所以者何?提婆达多虽造三无间业,断诸善根,堕无间狱,而于人寿四万岁时,当得独觉菩提,利根胜舍利子等。……天授(即提婆达多)已种顺解脱分善根故,虽造众恶生地狱中,而当成独觉,胜舍利子等。”(大正二七·八八五下-八八六上)
[46] “彼若遇多闻善友,具戒辩才,言词威肃,能为说法,引发其心。告言:汝于因果正理,应生信解,勿起邪谤。如于我所,以淳净心恭敬供养,于其余尊重同梵行边,亦应如是,由此令汝长夜获得安稳。彼闻言若欢喜领受,当知即是已续善根。”(大正二七·一八四上-中)
[47]一、《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大正二三·五三八上-中。
二、《十诵律》:“阿练儿处者,去聚落五百弓。于摩伽陀国是一拘卢舍,于北方国则半拘卢舍。”(大正二三·五七中,一三三上)
三、《四分律》:“阿兰若处者,去村五百弓。遮摩逻国弓长四肘,用中肘量取。”(大正二二·六三二中-下,六九七下)
四、《僧只律》:“阿练若处住者,若离城邑聚落五百弓,弓长五肘,于其中间无人住,是名阿练若处。”(大正二二·三八九中)
[48] “去村五百弓,名阿练若处,从此已去,名边远处。即五百弓成摩揭陀国一俱卢舍,成北方半俱卢舍。所以者何?摩揭陀国其地平正,去村虽近而不闻声,北方高下远犹声及,是故北方俱卢舍大。”(《大毗婆沙论》,大正二七·七○二上)
[49] 如《西域记》说:“睹货逻国,……冬末春初,霖雨相继,故此境已南,滥波已北,其国风土,并多温疾。而诸僧徒以十二月十六日入安居,三月十五日解安居,斯乃据其多雨,亦是设教随时也。”(《西域记》,大正五一·八七二上)
[50] 价值观异,毗尼亦异:“阿耨达龙王,请诸比丘于宫五百金银众宝窟中安居。诸比丘不敢往,以是白佛。佛言:听往。诸比丘欲作阶道,安置坐石及洗脚石,而皆是金银,惭愧不敢,以是白佛。佛言:彼金银犹此土石,随意用之。”(《五分律》,大正二二·一二九中)
[51] 如《五分律》是化地部,《四分律》是法藏部,《善见律》是铜鍱部,《僧只律》是大众部,《十诵律》、《根有律》、《萨婆多毗尼毗婆沙》、《萨婆多毗尼摩得勒伽》等是有部,《解脱戒经》是饮光部,《毗尼母经》是雪山部;《律二十二明了论》是正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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