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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坛经

《六祖坛经》,佛教禅宗典籍。亦称《坛经》、《六祖大师法宝坛经》,全称《南宗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禅宗六祖惠能说,弟子法海集录。《释门正统》卷八《义天传》有“大辽皇帝诏有司令义学沙门诠晓等再定经录,世所谓《六祖坛经》、《宝林传》等..[详情]

六祖坛经 护法品 第九卷

  六祖坛经 护法品 第九卷

  贾题韬

  自是法王, 何慕人王

  神龙元年上元日,则天中宗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师上表辞疾,愿终林麓。

  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

  师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

  简曰:弟子回京,主上必问。愿师慈悲,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燃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

  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

  简曰:明喻智慧,暗喻烦恼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

  师曰: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师曰: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

  简曰:师曰不生不灭,何异外道?

  师曰: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不灭,所以不同外道。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

  简蒙指教,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师语。其年九月三日,有诏奖谕师曰:师辞老疾,为朕修道,国之福田。师若净名,托疾毗耶,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谈不二法。薛简传师指授如来知见。朕积善余庆,宿种善根。值师出世,顿悟上乘。感荷师恩,顶戴无已,并奉磨纳袈裟,及水晶钵,敕韶州刺史,修饰寺宇,赐师旧居,为国恩寺焉。

  学习过中国佛教史的人都知道,唐代的几十位皇帝中,武则天是以敬佛闻名的。唐代皇帝大多信佛,但因政治需要,更加尊信道教,因为道教教主太上老君姓李,唐代皇帝自称是李老君的后人,所以往往把道教列在佛教之前。但武则天不姓李,她当上皇帝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加上她曾一度出家当过尼姑,对佛教有相当的感情,所以她对佛教特别尊信。武则天与华严宗禅宗有特殊的关系,她把华严祖师法藏迎入宫中讲《华严》,亲自为《华严经》写序,敕封法藏为“贤首大师”。同时,她还把禅宗北宗大师神秀、老安,智洗等迎入宫内供养。由于她几十年不断地宣传佛教,使唐代佛教在她的时代中发展到了顶峰,这些历史,就不一一介绍了。

  武则天对禅宗很感兴趣,经常向神秀等问法,可能也向神秀等询问世外高人,这时神秀就向武则天介绍了六祖,谈到了五祖传法的事情。从这里可以看出神秀是一位有道德、有修养的大师,他对五祖是尊敬的,对五祖传衣钵给六祖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对六祖也是推重的。不然,他为什么会向武则天推荐六祖,并明言五祖的衣钵传给六祖而没有传给他这一事实呢!

  对于达摩传下来的袈裟,历来有种种传闻,神秀、老安等向武则天推荐六祖后,武则天马上就派人去迎请六祖到京城,但六祖推辞有病没有去。武则天于是向六祖要达摩的衣钵瞻仰和供养,六祖只好交出来,武则天另外赠送一套僧伽摩衲衣和水晶钵致谢。后来有一次武则天问五祖的十大弟子有没有欲念?神秀、老安等都回答说没有,只有智诜回答说有。武则天问他为什么呢?智诜道:“生则有欲,死则无欲。”武则天感到智诜的回答令她满意,就把达摩的衣钵赐给了智诜。智诜是四川资州德纯寺的僧人,回到四川时就把达摩衣钵带回四川了。根据敦煌发现的《历代法宝记》记载,达摩衣钵在四川智诜一系中传了许多代,或许今天还在四川呢?我是山西人,抗日战争时到成都,我总感到四川与佛道有很深的缘份,四大名山之一的峨眉山就在四川。而禅宗许多著名的大师,如马祖、圭峰宗密、德山、圆悟克勤等都是四川人,或在四川弘法。加上传说中的达摩衣钵据说也在四川,四川与禅宗的关系更显得有点神秘性了。当然,有的史料记载达摩袈裟并没有被武则天送人,而是留在宫内,唐德宗梦见六祖向他索回袈裟,他就把达摩衣钵送回曹溪了。总之,围绕达摩衣钵的传说很多。宗宝本《坛经》没有谈到被武则天要去,而六祖把袈裟送给了塑像大师方辩。奇怪的是,方辩也是四川人啊!这里面有什么消息呢?我们今天在这儿讲《坛经》,我总感到四川与禅宗有缘,四川对振兴禅宗有特殊的因缘和责任。

  书归正传,六祖为什么要推辞武则天的礼请而不到京城去呢?一般人可能要说,到了京城,见了皇上,就可以弘扬禅宗啊!这是庸俗和简单的看法。现在有的人得少为足,唯恐不为人知,如果有个大人物看上他了,再与什么海外关系拉上了钩,觉都睡不着,到大地方逛逛,到海外走走,开开眼界,增点见识有什么不好呢?作为世间知识,或者搞点经济和名望,当然可以,如果是见道,那就大可不必了。道并不在长安,不在纽约、巴黎、伦敦,也不在香港,要开悟,要修行,那里也未见得适合于你。如果你自认为开悟了,见道了,与天地万物为一体了,你那个心是不会动的。六祖不到京城,不见武则天,没有他的道理吗?这里就可看到六祖的定力和功夫了。其中表现了六祖多大的智慧啊!你想,神秀在那里地位是那么高,势力是那么大,除了禅宗的心印衣钵这一点外,神秀无论学问、相貌、口辩、年纪、地位都比六祖强。六祖是南方人,政治上也没有本钱;而且他传的法与神秀有差别,到了洛阳一定会引起意想不到的矛盾和纷争。正如《坛经》所谈到的情况“二宗主虽亡彼我”,六祖与神秀本人之间虽不会有什么冲突,但“徒侣竟起爱憎”,下面的弟子们则早就剑拔弩张了。六祖在广东,北宗弟子尚敢多次来找麻烦,甚至派人行刺,那六祖到了他们的地盘上,会有什么后果呢?如果说六祖为法忘躯,必须到中原传法,那就必然会引起争斗,从大处讲,对佛法不好,毕竟都是佛教嘛,都是五祖的传人啊。从小处讲,六祖未见得必胜,很可能失败,所以他不去,这是需要受大的智慧才能抉择啊,稍有一点利禄的私心,能这样做吗?

  六祖对薛简的回答也很有趣,通过前面的学习,现在大家都不会陌生了,如薛简对坐禅所提出问题。对于坐禅,佛教中历来认为,若想学道,必须坐禅习定,这是印度传来的一贯主张,神秀的北宗,就是讲究坐禅的。他们认为要解脱,要了生死,不坐禅习定是不可能的。而六祖的主张不同,六祖主张是:“唯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为什么呢?六祖说:“道由心悟,岂在坐耶。”没有智慧;没有明心见性,你坐上千秋万载又有什么意义呢?六祖又引《金刚经》的道理说:“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以故呢?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啊!从形式来看佛,从外表上来认识,那就不是正道,佛的道理不在坐,不在卧,不在行,也不在住;不在生,不在死,不在这种种的一切相上,你若在外在的形象上见佛,那就错了,你若能“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所以你看怀让接引马祖那一套手段,不是现身说法吗?佛、佛性是“无所从来,亦无所去”的,你在那儿坐禅习定,一方面执着于相,另一方面是企图有所来去,这当然不能说不是禅,但是凡夫禅,那怕你四禅八定都坐到了家,还是凡夫,智慧没有开嘛。你要想从坐禅中得到佛的知见,没有般若怎么行。所以要牢记六祖这句话:“道由心悟”。

  在禅宗里,真正见性了,才知道过去用功都是白费,本来就是佛嘛,用了那么多的工夫,得到的不外是“今日方知我是我”。五代时有个比丘尼的证道诗很能说明这个问题。

  竟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

  归来却把桃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无生无灭,并不是离开了生灭,世间的一切都是在生,都是在灭。深入佛教后,见了道后,你就可见到生灭之中的那个不生不灭。“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为中道义”。这是佛法的心要,千万要记住。一切东西都是有条件构成的,条件消失了它就不存在了。有个“假名”就有它的作用。若离开“假名”另外还可以找个什么是找不到的。这个谒语把三藏十二部都包括在其中了。最后证悟了什么呢?“春在枝头已十分,”现成得很啊,用不着你去追求,用不着你去制造,春天本来就是在这儿嘛。

  六祖关于明暗的开示也很精到,一般人总是对明暗对立起来,把烦恼菩提对立起来。但是“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你如果在明暗之中去寻道就错了。还是那一句,“一切万法不离自性”,明也是它,暗也是它。洞山的《宝镜三昧》有两句可以作为六祖这里的注解:夜半正明,天晓不露。天黑了,万物都暗了,你的自性并没有暗,它正光明着哩!天亮了,阳光普照,你的自性也不会而之而明显了。为什么呢?这些明暗都是客尘,都是外境,都在自性中生灭,而这个自性动都未动。

  有个和尚问大随法真禅师:“劫火洞然,大千俱坏,不知这个还坏不坏?”——我们这个自性还坏不坏?大随说:“坏!”那个和尚弄不清楚,又问:“那么就不得已必须随它去,随它坏了吗!”大随说:“是的。”那个和尚不服,认为自性是不生不灭的,怎么会坏呢?于是又去请教投子大同禅师。他把与大随的谈话向投子介绍了,投子马上向西方礼拜,说:“想不到西川有古佛出世。”(这个大随和尚也是四川人)。这个道理讲明白了不好,大家可以参一参。坏,在道内还是道外呢?若在道外,那又什么是道呢?若是道内,那道会坏吗?成与坏是相对的。金刚不坏之体是包括了低层次的坏与不坏,你真的懂得了,那成也是它,坏也是它,生也是它,死也是它,你就得大自在了。不过须要点明的是,针对那个和尚执着于那个‘不坏”、放不下,大随、投子是大宗师,就是要把他的那个执着破了,这才是禅宗的作略,并不是要在理论上给你辩论什么坏与不坏。

  修道的人以智慧照破烦恼,这是教下传统的说法,也没有什么不对,但禅宗却在这里向上提持。六祖认为,智慧与烦恼是二,不是不二,从体上来讲,烦恼即菩提,所以禅宗从高一层的意义上讲,是不断烦恼的,断烦恼等于断了菩提。所以既不重于菩提,也不畏于烦恼,而只重明心见性,这个问题谈得多了,这里就不多讲了。

  见了道的人是有气象、有力量的。检验一个人修行的标准是什么呢?俗语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对于修行人来说,我们就要听其言,观其行。有的人著书立说,你一看里面的道理高得很,头头是道。但看他的行为呢?却不那么象,总觉得说是说得极好,行为上总不是那么回事,要注意这个差距,所以六祖一再强调“心行”,要把学到的理论用在实践中,要把佛说的道理放在身语意三业的修待上。六祖是见了道的,而且是祖师,在当时就是法王,他是有力量的。武则天是了不起的皇帝,是人王,可以主宰国内的一切,但却支配不了六祖,大家要体会见道的力量。所以说:“既为法王,何慕人王”,佛法的力量,是超越世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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