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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门修证指要 自序

  禅门修证指要 自序

  一

  禅宗不立文字,主张教外别傅。但是,中国佛教的大乘诸宗之中,禅宗所留下的文字最多,在大正大藏经的诸宗部,禅宗典籍占首位,有一五九九页;天台宗以义理的阐扬著称,却占第二位,计九八二页。於大正藏经的史傅部,禅宗所占篇幅,与各宗比较也是首位,例如《景德傅灯录》及《续傅灯录》的两部禅宗史傅,合起来有六十六卷。再看卍续藏经,所收中国撰述的部门内,禅宗撰述,占了十七册多,共计八二八四页;其次为净土宗的撰述,计不足四册,共一六八五页;再次是天台宗,计一六O四页。

  可知,禅宗虽称不文字,并非不用文字,相反地,倒是善用文字来傅播佛法的一个宗派。“不立文字”的主张,出於菩提达摩的所称:“凡圣等一,坚住不移,更不随於文教”。过了二百多年,至圭峯宗密的《中华傅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始有“然达磨西来,唯傅心法,故自云:我法以心傅心,不立文字”之句。到了宋朝,杨仪序道原的《景德傅灯录》时,也说,“首从於达磨,不立文字,直指心源,不践阶梯,经登佛地。”由於文字的教义,是用符号,形容事物整体或局部的观念,并不等於事物的本身。如果以为文字即是文字所表达的事物观念的本身,便永远无法见到文字所要表达的事物了,所以达摩主张“不随於文教”。可是,文字仍是一种最好的工具和媒介,为了使人达到不立文字的目的,最初还得用文字来作为通往悟境的路标。

  以路标为目的是愚痴,不依路标所指而前进,更加危险;以研究经教为唯一的工作而不从事实际的戒定慧三学的修证者,那是佛学的领域,不是学佛的态度。所以如永嘉大师起先研究经教,后来以禅悟而遇六祖慧能之后,便说:“入海算沙徒自困,却被如来苦诃责,数他珍宝有何益?从来蹭蹬觉虚行,多年枉作风尘客。”一般人只见到禅宗大德呵斥文字的执著,殊不知,唯具有洲博学问的人,才能於悟后扫除文字,又为我们留下不朽的著作,引导著我们,向著正确的佛道迈进。故在悟前的修行阶段,若无正确的教义作指导,便会求升反堕。因此,明末的蕅益大师智旭,极力主张“离经一字,即同魔说”的看法。

  二

  有人问我:何等人始够资格学禅?有多少人由於学禅而得解脱生死,出离三界?我的答覆是:如果限定资格,那就不是平等的佛法;如果学禅不能出离三界,那就是说任何法门都没有使人解脱生死的可能。因为禅是炼心之法,是戒定慧三学的总纲;离戒定慧三学而别有佛法可修,那一定是受了外道的愚弄。

  但是,禅的修持,在近世的中国,的确容易受人误解,那是由於缺乏明师的锻炼指导,或者对佛法没有正确的认识,习禅者便可能堕入两种可怜可哀的心态:

  (一)知识较高者,多看了几则公案和语录,往往会以自己的想像,揣摩公案和语录中所示的意境及悟境,自以为懂得了并也悟入了。此即不假真参实修,也不必持戒习定,以为自然天成,本来是佛,即烦恼是菩提,即生死是湼槃。这种人目空一切,放浪不覊,自傲自大,不信心外有佛,不敬三宝,不信三世因果,或者倒因为果。一般人以为唯有利根上智者才够资格学禅的论调,即是错将这一模式的人当成了禅者。

  (二)有一辈好求奇迹的人,在修行若干时日的禅定之后,由於求功心切,定境无法现前,悟境更我踪影,却在幻觉与幻境中自我陶醉,例如自以为见光见华,见佛菩萨像,亲见净土,闻佛说法,以及种种奇象异境。而且逢人便说,他们是已有证悟的人,是具有异能的人,是亲见圣境的人,乃至自以为是某佛或某大菩萨的再来。由於他们以幻境为实际的证悟经验,也可能招致一些外道鬼神的趁势而入,利用他们的身心,真的发挥若干彷佛是宿命、天眼及放光、喷香等的神奇现象,例如告知你的过去世曾是什么、做了什么,又向你预报吉凶等,非但增强他们自以为是圣者的信念,也能引来许多贪便宜、走捷径、以及好奇者的崇拜与追随。一般被尊称为新兴宗教的创始者,在佛教则称之为附佛法外道,大多是属於这一类型。下焉者则成神经错乱的精神病患者,身心均受损害,乃至无法过他们的正常生活。所谓修行禅定,走火入魔者,即是这一类型的人。

  至於正确的禅者,必定在戒定慧并重的切实修行者,不作浮光掠影的牵强附会,不为光影声色的境界所动,不因身心的任何反应而起执著。此在《楞严经》、《摩诃止观》等的叙述中,均有明确的指示,否则便称为魔境现前。

  中国佛教所用“禅”字的意思,是依戒修写,依定发慧的智慧行,它与布施持戒等的福德行,必须相应,始能成就。正像《阿弥陀经》所说,若人求生西方阿弥陀佛的国土,必须具备足够的福德与深厚的善根方得。如果说禅不易修成,往生西文的弥陀佛的国土,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假如不能备积资粮,并且不断地修行,学禅固然不能立即超凡入圣,修持任何法门都会同样地无法速修速成,否则便与因果律相背了。

  所以,禅虽不是修行佛道的唯一方法,确是修行佛道的通途或要门,它以戒律的生活与禅观的定力为基础,智慧与慈悲——大菩提心的开发为目的。从释迦世尊以来诸大菩萨及诸祖师无不以此方法而得成就。因为禅的修行方法,并无定法,若得明师指点,一切方法,均可汇归禅的入门方便,包括念佛、持咒、礼拜、读诵等方法,并不限於静坐或禅数。唯其用疑情、参话头,乃是最快捷和最有效的方法。若能用任何方法使得身心宁静之后,再以疑情来能话头,智慧的火花,或所谓悟境,便会出现。当我们有过一次真正的失却了身心世界的经验之后,信心才会落实,气质才会变化,菩提心才会滋长,慈悲心才会殷切。那时,你的心胸扩大、清灵,性格开朗、稳定,奠定了一个学佛者的人格基础。

  三

  向来的禅者,以及重视实际修行的佛教徒,大都不重视思想史的演变过程,似乎觉得“禅”的修证方式和观念,从来不曾有过变化,仅恁以因缘而接触到的某一种或某一些禅的方法或禅的文献,作为衡断及修持的标准。纵然是聪明的禅者,涉猎了往古迄今的各种禅籍,多半也仅以同一个角度来理解它们,此与各还其本来面目的认识法,是有很大出入的。

  因此,我已在《禅的体验》一书中,以历史的角度,介绍了“禅的源流”、“从印度禅到中国禅”、“中国禅宗的禅”。在本书中,则以抽样的方式,将中国禅宗史上留下的禅门重要文献之有关於修证内容及修证方法者,摘要选录了二十四篇。时间的历程,自梁武帝(五O二——五四九在位)时代的菩提达摩,直到现代虚云老和尚(一八三九——一九五九),经过一千四百多年,其间的禅风,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人而异,亦化多端,越到后来越圆熟,越往上追溯,越明其源头的活水及其基本的形态。

  比如,几乎尽人皆知,北宋以下,参禅与念佛合流,倡导禅净双修最有力的是永明延寿禅师(九O四——九七五),明末的莲池大师袾宏(一五三五——一六一五)则将念佛分为“持名”与“参究”的两门,皆以往生西方净土为其指归。持名即是念“南无阿弥陀佛”的六字洪名;参究即是以大疑情能问“念佛是谁”。因此,晚近的净土行者虽不参禅,而参禅者无不念佛;虽有净土行者排斥禅门,真的禅者则殊少非议念佛之行,因为净土的念佛法门,即是禅观方法的一种,如予排斥,就像有人用右脚踢左脚,举左手打右手,岂非愚不可及!

  事实上,禅者念佛,早在四祖道信(五八O——六五一)的,即举《文殊说般若经》所说的念佛法门,劝导大家照著修行:“心系一佛,专称名字”,说明禅门也用持名念佛。又引《观无量寿经》所说“诸佛法身,入一切心想,是心是佛,是心作佛”的观点,说明禅门的“是心是佛”,净土经典中,也早有此说。我本人亦常劝念佛不得力的人,先学摄心的禅观方法,心安之后,专心持名,庶几容易达成一心念佛的效果。因为念佛往生极乐者,一心念要比散心念更有力。一心念,心即与佛相应,散心念,则不能与佛相应;所以永明延寿的《宗镜录》内,数处提到“一念相应一念佛,念念相应念念佛”的主张,那也正是《楞严经·大势至菩萨念佛圆通章》所说:“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得三摩地”的道理。要是六根不收摄,净念不相继,而想“以念佛心,入无生忍”,“摄念佛人,归於净土”,是不容易的事。故请净土行者,不可盲目地非议正确的禅门修持。

  四

  本书的编著,是以“述而不作”的态度,介绍禅门的重要文献,逐篇从藏经中抄出,予以分段、分目、标点,并且抉择取捨节略而四上我的附识。一则节省读者的时间,能在数小时之中,一窥禅籍精华的原貌。二则便於阐扬禅籍精义的大德,轻易地得到已有新式标点的教材课本。三则使得有心於禅之修证的行者,在见地上有所依恁。四则是向已是禅师或将要成为禅师的大德,在锻炼法将及勘验工夫方面,提供参考的资料。当然,最重要的,本书的编著,是给读者看的,更是给我自己看的。我将置之於案於,携之於行囊,温习再温习。

  中华民国六十九年中十节后一日序於中华佛教文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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