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大师全集 菩提心影(三)法教篇 四二、我对整个佛法的看法

  四二、我对整个佛法的看法

  我们不谈佛法则已,要谈,那就不能不依据经、律、论三藏的圣教。《律藏》是佛约束弟子们的一种规则,好像学校的校规,军队的军纪,和国家的宪法一样,以便大家共同遵守,行动可以一致。至于《论藏》,不问它是佛在世的时候作的,或佛灭度后造的,大乘论、小乘论,菩萨造、声闻造,通论或释论,乃至后来一切的著作,不是释经,便是释律,或是释论,所以我们可以总括起来说一句:“都是依据释迦牟尼佛所说的修多罗——契经的意旨而解释的啊!”

  释迦牟尼佛示生到这一个世界上来,“八相成道”,“十九岁出家,三十岁成道,八十岁涅槃,说法四十九年,谈经三百余会”(这是依一般人向来的说法),可见佛说的经当然是很多!然而那一部经是在前,那一部经是在后呢?据天台家别五时的判法:(1)华严时,(2)阿含时,(3)方等时,(4)般若时,(5)法华涅槃时。这可见华严在前,而法华涅槃是在后。如果约通五时来判,华严可以通后,而涅也可以通前,就是说他四十九年说的完全都是般若,亦何尝不可?有些唯识家认为先说阿含的“有”,次说般若的“空”,都不是中道。如果要谈到中道的话,那就要算唯识的道理,“非有非空”才是中道。但是般若家又反过来说:阿含说的“心境俱有”,固然是不对;而唯识所说的“境空心有”,也非彻底;如果真要谈到彻底的话,那就要算般若才是“心境俱空”的究竟。这样一来,那一个是中道,那一个非中道?那一个是彻底,那一个非彻底?那一个是究竟,那一个非究竟?像我们这些自己没有择法眼的人,那只好随着天不老和尚底舌根来转移了。

  这就是佛经的前后以及中道非中道,究竟非究竟等问题而说的,还有真伪的争辩:“《法华》已亡”,“《楞严》伪造,《起信》邪说”。不但如此,连《华严》、《涅槃》都说是伪经,公开的在那里宣传!自称为高僧大德,尚且有这种说法;何况不信佛的人,他们说佛经都是伪造,你又有甚么力气,去和他们打笔头官司呢?虽说“三法印”——(1)诸行无常,(2)诸法无我,(3)涅槃寂静,或称“四法印”——加上(4)有漏皆苦。或“一实相印”,“真如、佛性、法性、法界、实相、真法界、如来藏、圆成实性、圆觉、常住真心、涅槃”。这许多金刚王宝座,现在已有人把它当做“神我、梵天、大有性”来看,对于佛法根本发生摇动了,假如照这样说下去,佛法不衰,吾不信之!佛经上又说有四依:(1)依法不依人,(2)依义不依文,(3)依智不依识,(4)依了义不依不了义。在这末法的时代,都一概置之不问了,所以我对于佛法整个的看法:若不承认这些经是佛陀说的,那当然无话可说;若是承认的话,那就是“归源性无二,方便有多门”。佛陀明明告诉我们:“我说法四十九年,谈经三百余会,实在没有说到一个字。”《金刚经》云:“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不能解我所说义。”又云:“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这明明是昭示我们“胜义谛中,无法可说”。而众生根行不等,受解缘别,所以约世谛门中,方便言说。说大说小,说空说有,说显说密,说渐说顿,无非是各应其利钝根性,方便说法。我们要因指而见月,见月而忘指,何必执指以为月呢?所以研究佛学者,要以释迦牟尼佛的见解为我们的依归。下面就是我的看法。

  一切佛经,卷帙或多少不同,如《大般若经》就有六百卷之多,《华严经》有八十一卷,《涅槃经》有四十卷,而《遗教经》则只有几页。我们要知道,佛经上的文字有多或少,那不过是详说和略说的差别,而内容不出三个大字——境、行、果。“境”,就是所见到的境界,那是属于知,属于明,属于解。“行”,就是明白境界之后,如何是应行,如何是不应行;如果是应行的话,就应当努力去行,那是属于修,属于为,属于做。“果”,就是行了之俊所得的结果——目的地。这话我可以举出几部经论来做代表:

  (1)《楞严经》 前三卷半——破妄显真是属于“境”,中间三卷二十五圆通是属于“行”,后面一卷六十圣位是属于“果”,其余都是附带说的。

  (2)《解深密经》 《胜义谛相品》、《心意识品》、《三自性品》是属于境”,最后的《如来成所作事品》是属于“果”,而中间所说的都属于“行”。

  (3)《摄大乘论》 所知依、所知相是属于“境”;最后两品,彼果断、彼果智是属于“果”,而中间六品是属于“行”。

  (4)《成唯识论》 虽有十卷,然所依据的,是世亲菩萨所造的《唯识三十颂》,前二十五颂是谈三能变的唯识“境”,中间四颂是谈资粮、加行、通达、修习的“行”门,最后一颂是谈究竟位的佛“果”。

  其实,不但如此,就是《大般若经》、《华严经》、《涅槃经》,以及其他的一切经,又那里可以离开这境、行、果——三法呢?不过有的经详于“境”而略于“行”和“果”,有的经详于“行”而略于“境”和“果”,有的经详于“果”而略于“境”和“行”;因详略的不同,所以隐显各异。像我们这些钝根的人,恐怕就没有法眼能够彻悟啊!

  我们就单拿两部经来做代表,一是《弥陀经》,一是《地藏经》;《弥陀经》是详说西方的乐“境”,假定要想得到这种乐境的话,那就要勤修净“行”,功行如果成就了,最后就达到了你希望底目的,这就叫做得“果”。

  《地藏经》是详说地狱中的苦“境”,若欲了知这些苦境从甚么地方来?那当然不出乎各人所造的恶“行”,恶行多了,就会堕落去受苦“果”。可见这两部经的内容虽各不同,而不离“境、行、果”三字则一。由此可以类推一切经论详略或有不同,而所说的无非是“境、行、果”,万法不离其宗,详略无关宏旨。我们可以把它总括起来,有的经是谈佛的境行果;有的经是谈菩萨的境行果,有的经是谈人的境行果,有的经是谈地狱的境行果,没有许多经是混合不分而说的。如果不信,只要打开《楞严经》第六卷半以后看去,你一定会发觉,从三渐次而谈到妙觉……从地狱谈到天堂……从魔王、外道、一直谈到三乘;甚么境,甚么行,而得的是甚么果,清清楚楚是一本“十法界”的图解。所以我对于三藏的文献,是这样一种分类:

  《华严经》、《法华经》、《圆觉经》、《维摩经》、《楞严经》、《涅槃经》、《如来藏经》……这些经里面的名字虽然有些不同,如法界、宝相、圆觉、真如、佛性、如来藏……等,但名字不管它几千几万,若把它总起来,就可叫它一个“真心”。这些经不能说它是伪造,也不能说它是后期的佛教,更不能说它是迎合外道的思想,真真实实是释迦本师亲口所说的。假定有人要加上它一顶甚么帽子,说它一个“非”字,那末,这人就是破坏佛法无疑了!因为有许多众生是受了这“真心不变”的感化,不致堕落“断”见,而直不可以承当,自己也有成佛的可能。佛陀这种说法,对于众生是有莫大的利益,谁敢加以非议!?

  《摩诃般若》、《小品般若》、《放光般若》、《光饡般若》、《道行般若》、《胜天王般若》、《护国仁王般若》、《金光明般若》、《文殊问般若》、《实相般若》、《金刚般若》、《般若心经》……,这许多般若都可归纳到玄奘法师译的六百卷《大般若经》中。而般若的名称,不问它有多少,只用八个字——“缘生性空、性空缘生”,就摄尽无余了!这种学说,对于近世科学时代是最逗机的,明显一点说,就是最合科学的。因为不带丝毫的神秘性,所谓现实、现事就是这样,可以用科学的方法来实验:一切法如果用化学把它分化起来,的的确确是“性空”的。理论高,事实近,唯有利根的人才可以完全接受。不过危险性是很大!因为一切皆“空”。所以近世科学越发达,而世界越扰乱,一班悲天悯地的人想要救人救世,只知道扰乱不堪的果,而不知道这种果是从甚么地方来?是从空底断灭见中拨无因果来的。因为“缘生故性空,而性空故缘生”,只可以成立一生的因果,而不能成立三世的因果——前生善恶的因,而感今生苦乐的果,今生善恶的因又感来生苦乐的果。若说三世因果,都由“缘生性空,性空缘生”来成立,则这话不通,不合科学的理论和实验。这样,连《阿含》根本的佛教——行缘识,识缘名色,……取缘有,有缘生……,也就不能成立,会被人推翻了。因为没有“真心”来做它的主人翁,又没有“阿赖耶识”来做它的媒介,而“业果”无论你说得怎样天花乱坠,结果是一个“空”。所以我说“般若”的道理,在佛教的教理上,可算是第一,而在“用途”上,就要看它得法不得法?用得其法,可以扫荡一切“我执法执”——一直成佛。用不得法,可以拨无一切“善恶因果”——一直堕到各种地狱。因为一切皆空,那里还有甚么“因果报应”呢?所以希望弘扬“般若真空”的大德,不要常常来贬斥“真如和维识”的教理,庶免自误误人之讥,要建立“真空不空”的妙用才对。

  《解深密经》、《密严经》、《楞严经》,这些经的中心点,就是要建立唯识的道理。“识”,虽然有八个,而一般人对七八二识,最难明了。依我底见解,唯识的学说,较之“真如与般若”,要得乎中庸一点。因为“真如”既是恒常,也就没有“染净”、“圣凡”之分。而“般若”既是真空,更无“十法界”体、相、用可得。唯识是以“依他起”为中心,而依他起又有两种:染分依他,属“遍计所执”,故名之曰迷,又名之曰凡;而净分依他,属“圆成实”,故称之曰悟,又称之曰圣。既有染净之分,当有迷悟之别,果能依学而修,转染成净,转迷成悟,则转凡成圣,必定有分;而佛陀现身说法,其目的欲令一切众生悉皆成佛,意在于此。

  《长阿含》、《中阿含》、《杂阿含》、《增一阿含》,向称之为四阿含。一般人名之曰小乘佛教,而日人称之为原始佛教;内容的重心,就是四谛法。“苦”、“集”二谛,是迷界的因果,名之曰有漏;“灭”、“道”二谛,是悟界的因果,称之曰无漏。盖苦是世间的果,倘追寻此苦果从何而来?必自知是吾人各自所起之惑,所造之业,故名之曰集。如欲灭此苦果,必须灭其集因,其方法无二,只有勤修正道。此“苦、集、灭、道”四谛,最当现世人拨无因果之机,故佛陀最初转四谛*轮者,大有意义在焉。余阅藏常见佛陀对一般人说法:“施论、戒论、生天之论”;“其心柔软,如浣垢衣,堪受染器,故说四谛,不起于座,即得须陀洹果……阿罗汉果”。观乎此,则《阿含》大教,实建立“业果不亡”之基石也。

  综上所说,吾人弘法,当依佛陀为模范,初则以业果示人,次则明三世流转,再次则高竖一心,最后扫荡一切情执。此为说法之次第,余常引一譬喻以明之:“业果如基石,唯识如屋架,真如如屋顶,般若如屋空。”吾人建屋目的在容身,然容身又非中空不可。明乎此义,“则般若是目的,其余皆方法耳”。自愧才浅,诚恐引譬不伦,见笑大方!

  其次,一切佛法,不出四门:先严身口,故有“律”宗;次净内心,故须“禅”学;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心佛不二,事理圆融,故修“净”土,三密加持,即身成佛,故修“密”印。以是义故,“律”、“禅”、“净”、“密”,实为入宝所之四大门,而华严之“法界观”,天台之“三止观”,唯识之“五重观”,般若之“真空观”,统为“禅”观门所摄,故不另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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