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告富楼那弥多罗尼子：“汝行诣维摩诘问疾。”

　　富楼那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诣彼问疾。

　　佛又派遣富楼那弥多罗尼子去问疾。富楼那弥多罗尼子，简称富楼那，意译满慈子，迦毗罗卫国师之子，原与友人三十人一起出家修苦行，后归依佛陀，证阿罗汉果，以善于辩论说法著称，在佛十大弟子中称“说法第一”。他也自言不堪此任。

　　所以者何？忆念我昔于大林中，在一树下，为诸新学比丘说法。时维摩诘来谓我言：‘唯，富楼那！先当入定，观此人心，然后说法。

　　为什么？他记起一次在林中树下为新学比丘即刚出家的比丘说法，维摩诘教训他说得不对，应该先入定观察听众的心思，然后说法。阿罗汉平时住在欲界散心的时候，一般是没有神通的，如果要有神通，必须先入定，在定心的基础上，以他心通等神通观察听法者的心思，然后应机说法。

　　无以秽食置于宝器，当知是比丘心之所念，无以琉璃同彼水精。

　　应该知道说法的对象心里想什么，应其心思而说相应的法，不要把不干净的食物放在宝贵的容器里，不要把琉璃跟水精看作是一样。琉璃和水精虽然都是宝石，但并非同一种东西。琉璃，亦作毗琉璃、吠琉璃，是一种青玉，不是现在所言琉璃瓦的琉璃。水精，梵语音译玻璃、颇璃，即现在所说水晶。

　　汝不能知众生根源，无得发起以小乘法。彼自无疮，勿伤之也。

　　你不知道众生的根器，在不知道的时候，不要拿你所懂的小乘法去说给新学比丘。“疮”指疾病，那些听法的新学比丘自己没有见解方面的疾病，不要去损伤他们、误导他们。

　　欲行大道，莫示小径；无以大海内于牛迹；无以日光等彼萤火。

　　想要走大乘道的人，你不要教给人家小乘法。“牛迹”是牛的蹄迹，容纳不了多少水，不可能容纳大海水。内，同“纳”。更不要把日光与萤火虫的那点微光相比。大海、日光在这里都是比喻大乘。

　　富楼那！此比丘久发大乘心，中忘此意，如何以小乘法而教导之？

　　富楼那没有先以神通观那些新学比丘的心思及宿世如何，所以为他们说小乘法，维摩诘则拿宿命智来观这些比丘是久发大乘心，但是忘了所发的大乘心，只要一说给他大乘法，马上就会接受的，怎么能够用小乘法去教导他们呢？

　　我观小乘智慧微浅，犹如盲人，不能分别一切众生根之利钝。’

　　时，维摩诘即入三昧，令此比丘自识宿命，曾于五百佛所植众德本，回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即时豁然，还得本心。

　　维摩诘批判评小乘人智慧微浅，犹如盲人不能分别众生根器的利钝。维摩诘的神通，不仅能知晓自他的宿命，而且入三昧的时候，能够加持别人发宿命通，让那些新学比丘知道自己曾经在五百佛那里广修众善，回向菩提心。这里“本心”的意思是“本愿”，即当时在五百佛所发菩提心的本愿，记得他当时怎么发心，发了哪些心。“即时豁然，还得本心”在《坛经》里被六祖大师引用，他把“本心”解释为明心见性要见的那个“本心”。大乘菩萨的神通就是这样不可思议。据佛经说，小乘阿罗汉的宿命通最多可以知道八万四千大劫以来的宿命，八万四千大劫以前还有无量无数的大劫，他就不能知道了。而菩萨和佛的宿命通可以知晓无量无数的劫，维摩诘大士现场表演，加持新学比丘发宿命通，让他们自知于五百佛所发心，应是知无量大劫的宿命。

　　声闻在度化众生的时候，智慧是很不够的，如智慧第一的舍利弗还曾颠倒说法，把两个人应修的法门说颠倒了，教应修不净观的修数息观，应修数息观的修不净观，修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效果，后来被佛纠正了。因为阿罗汉的宿命通看不到八万四千大劫以前，所以即使证了阿罗汉果发了六通三明，在度众生的时候，神通智慧是远远不够的，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误导别人。如经中说：有一人前来佛所，请求出家，佛让众阿罗汉弟子观其宿命，看此人有无善根，罗汉们看过后都说：此人自八万四千大劫以来，与佛无缘，没有丝毫善根，出家不可能证果，因此不可剃度。佛言：我观他有善根，可以剃度，在八万四千大劫以前无量大劫中之某时，此人生为一樵夫，入山打柴，遇一老虎扑来要吃他，情急之中，他一边往树上爬，一边大呼：“南无佛！”就凭这一善根，他今生遇到我，我便可以度他解脱。佛于是剃度此人为比丘，修持不久，便证得阿罗汉果。所以，证到阿罗汉果，在大乘来说，仅仅是一个修行的起点。禅宗的开悟也是这样，仅仅是修行的起点而已，远不是成佛。

　　于是诸比丘稽首礼维摩诘足。时维摩诘因为说法，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复退转。我念声闻不观人根，不应说法，是故不任诣彼问疾。”

　　这些比丘听了维摩诘说法后，稽首顶礼维摩诘足，这种礼拜叫“头面接足礼”，是印度最高的礼节。现在佛教界一般都认为出家人不可礼拜在家俗人，拜则犯戒，有失僧格。这里诸比丘就礼拜了维摩诘，这一故事，曾引起争议，多认为这些比丘犯了戒。实际上，僧尼戒律及佛经中，并没有出家人决不可礼拜在家人的戒条、规定，《法华经》中甚至树立了一个见一切人（当然包括在家俗人）皆礼拜的常不轻菩萨的典型。据《理趣般若经》、《地藏十轮经》等，证得圣果的在家人也属于胜义僧宝，其智慧、功德超过出家的凡夫僧，在家的地上菩萨智慧功德甚至超过阿罗汉。大慧宗杲禅师说过：俗人在火宅中，若打得彻（开悟），其力胜出家儿万倍。既尽到家庭、社会责任，又修行见道证果的在家人，维摩诘型的居士，理应比出家的凡夫僧更值得尊敬。从戒律的胜义言，自以为出家尊贵而不尊重法，轻视在家圣者，才是更重的犯戒，是一种典型的我慢，经中佛曾斥责这种人“非我弟子”。强调出家人绝对不可礼在家人、僧尼不礼国主，实质都是出于神化自己、维护自己利益的烦恼心。当然，在家人若接受出家人的礼拜，也是一种我慢。喜欢、需要别人礼拜自己，在摧伏别人的“我慢幢”的同时，也增固了自己的我慢幢，成为打破身见而见道证果的巨大障碍。有修证的高僧、大居士，往往不受人礼拜，如民国的虚云老和尚、夏莲居居士，别人礼拜时他都要还拜。至于出家人不可向在家人学习佛法，更无根据，玄奘大师留学印度时曾拜在家的胜军论师为师学习因明，藏传噶举派的初祖、二祖玛尔巴、米拉日巴都是在家人，而其门下有多位比丘如岗波巴尊者等，皆尊师重道，获得成就。

　　富楼那也自愧智慧微浅，不堪前往问疾。

原标题：《维摩诘所说经》讲解—弟子品第三（5）

文章转自微信公众号：陈兵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