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大师全集 菩提心影(三)法教篇 三三、源远流长——由弘一律师

  三三、源远流长

  ——由弘一律师出家发出一个感想

  时光过得真快,弘一律师的圆寂,就到四周年了。佛教公论,准备为弘一准备一册圆寂四周年的专号,向我征文;因此,我来写一点感想,表示哀思。我记得自己在儿童时期,随先父读书的时候,读了一篇魏征作的《谏太宗十思疏》,上面一起头他就这样说:“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旨者是言!现在就做一篇“源远流长”的文,来纪念弘一律师吧!

  近来一般对于佛教痛痒相关的人,都以为中国僧伽所以腐败的原因,是由于教育水准不够;因此,有人建议,以后出家者,最低的限度要有高中以上的程度才可以。他们的意思就是说,受过高等教育和没有受过教育的来出家,当然是天地悬隔。这种逻辑是:

  大前提——凡是受过了高等教育的来出家者都是好的。

  小前提——弘一律师是受了高等教育。

  断 案——故弘一律师来出家决定是好的。

  这个意思乍看很对!不过细细分析起来,就知道不合逻辑。因为不敢说,凡受过了高等教育者都是好的;亦不敢说, 凡没有受过高等教育都是坏的。例如二次大战时,“日、德、意”的凶首,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假定他们这一班人来出家都会好吗?

  所以问题不在受了教育和没有受过教育。要知道受教育与没受教育是一件事,而好和坏,又是另一件事,不可混为一谈。没有受过教育的,坏的有,好的也有;受过了教育的,好的有,坏的也有。

  或问:“照你的意思,又是怎样呢?”我以为不必严格的规定,无论受过教育的也好,或没有受教育也好;受过了教育的出家,是先有了普通知识,然后来佛教中学法求道,如快马加鞭,顺风扬帆,自然事半功倍。至于没有受过教育的来出家,虽然缺乏普通智识,但佛教本身就是教育,除了学法求道以外,对于普通智识,一样可以学得。所以我的断案:随便怎样都可以。例如李叔同(弘一律师)、尤惜阴、张居士(观本法师),像他们这三位出家后,不但是在家时曾受过了高等教育,就是出家后也是可作人天师表。我再进一步把我的密意说明显些,就是希望范古农、蒋维乔、谢无量、王恩洋、王小徐、李圆净、黄忏华,这几位法门龙象、人中豪杰,都来发心出家,我敢担保,他们出家后一定能光大佛教,法门有赖!

  说到这里,我又有一个感想,就是中国佛教号称大乘八宗,而每宗都有人在极力提倡,前者如禅宗天台宗、贤首宗,后者如净土宗、密宗、唯识宗,先后光大;唯有南山一宗徒存躯壳,而独称天下第一戒坛之宝华山,亦不过是以焰口、水陆、唱念、开堂的仪轨,高出人天一头而已。真能继道宣律师之遗志者,恐如凤毛麟角!这有事实俱在,并非捕风捉影,亦非吹毛求疵!尝读《灵峰宗论》,蕅益大师以持戒自居,尝谓欲得二三同志,尚不可得;二三尚不可得,况多人乎!?故参禅、学教、修净土,或真言者多,而学律者鲜也。学律尚鲜,况持律者乎?盖他宗兼研教理,能引人而得兴趣;枯燥无味之戒律,处处说“不可犯,不可犯”,谁肯似蚕作茧自缚,不得自在乎?试看慈舟法师办学训人,只一持午戒,已令学者叫饿连天!结果,真能常随受学者能有几人?故民国以来,创办佛学院者多,而律学院者少,纵有人力竭声嘶,高唱戒学,而附和者究有几人?明知欲须佛法久住于世,非僧伽持戒律不可,而吾人行为上又适得其反,非不知为,亦非不愿为,盖不易为,而力不胜任故也。遑论比丘二百五十戒,只一沙弥十戒已足令人头痛,试观能有几人手不执钱?不卧高广大床,过午不饮浆,不歌舞游戏及不往观听,只好以大乘戒一语了却!况比丘不踏生草,不自炊爨,不与女人屏处说话,在中国佛教徒尤其是僧伽看来,真是不易做到!何怪乎蕅益大师云“欲得二三同志,不可得”乎?我初由印缅回国时,太虚大师嘱我在南京郊外之护国寺集五六同志专持小乘戒律(即手不执钱,及过午不饮浆),且托钵乞食,并指定福建之宏宣法师、河北之法航法师二人,为我的左右伴,可见大师殷望我们学子之心如何恳切?后法航法师示寂,宏宣法师入岐途,现只留我一人在这阎浮海中漂荡无依,思之诚可愧煞!

  李叔同先生(弘一律师),系中国有名之漫画家,丰子恺先生之座师,亦即中国有名之文哲学家,夏丐尊先生之挚友;未出家时曾于苏浙各学校掌教,一般时人尝称之书画音乐大家;又在北京曾演过茶花女名剧,其多才多艺由此可见!不知何缘而走入佛门出家,真奇事也!出家后非但律己,并兼化人,即夏丐尊及丰子恺二先生之信佛,都是受了他的影响。

  近代佛教尝称有六大泰斗:虚云老和尚为禅宗泰斗,印光老法师为净土宗泰斗,谛闲老法师为天台宗泰斗,月霞老法师为贤首宗泰斗,太虚大师为唯识宗泰斗,而弘一律师尊为律宗泰斗。最可怪者,其他宗师,各有传承,唯律学一宗,如道宣、蕅益、弘一、慈舟诸师,皆一人唱独脚戏。可见戒学一门,为佛教徒之至要,又为佛教徒之最难履行者

  我非亲炙弘师,乃私淑他的人。二十四年由仰光回沪过厦,谒南普陀之母院,得广普法师之引导,参弘师于功德楼,见其道貌,似苍松古柏,其慈祥又如慈氏,人称其书法未有烟火气者,诚非虚语。其时将讲比丘戒相于闽院,闻之不胜欢喜,乃自约参加法会,回沪后诸事牵绊,未果成行!老人尚未忘怀,并托广普法师寄信通知我,可见老人爱护后学之心,无微不至!今老人逝世,闻已四周年,向慕僧俗固多,而能继其志,律己化人,是何人斯?我虽有心,而恐无力;意欲回国时,或在香港,或住家乡,据一山寺,招集律学同志,专研律藏,穿黄服,执应器,手不执钱,过午不食,一切律仪全合南方佛教僧伽制度,我行我素,诽誉任人;凡有志同道合者,万众不为多,一人不为少,开中国佛教千余年来之纪元,此身不死,斯愿常存,虽属梦想,确系成佛之正因,我深深相信,欲冀中国佛教大兴,非弘扬佛陀律藏不为功!如果说我的主张是开倒车,当有明眼者鉴,将来若见其事实,方信我言之不谬。恭献一办心香,伏愿弘师于常寂光中慈悲加被,以完成我的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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