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十牛图(7)
第八章 驯牛,骑牛回家
7.牛超越了
「骑牛已得到家山,
牛也空兮人也闲。
红日三竿犹作梦,
鞭绳空顿草堂间。」
骑着牛,我到家了。我平和安详。牛也可以休息了。黎明来临。在喜悦的平和之中,在我居住的草屋里,我放下了鞭子和绳索。
一切都是一条规律,不是两条。我们只把牛作为一种暂时的对象。就像兔子和陷阶,鱼和网的关系。就像金子和杂质,或者月亮钻出云层。一条洒满清辉的小路在无尽的时间里穿行。
8.牛和自身两者都超越了
「鞭索人牛尽属空,
碧天廖廓信难通。
红炉焰上争熔雪,
到此方能合祖宗。」
鞭子、绳索、人和牛都融入了虚无。这天堂是那么广阔,没有讯息可以玷污它。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一片雪花怎能存在?这里有创始者的足迹。平庸离去了。
头脑没有了局限。我不追寻开悟的状态。我也不留在没有开悟存在的地方。因为我不在这情形中徘徊,眼睛看不见我。如果几百只鸟儿在我的路上撒满鲜花,如此的赞美毫无意义。
格特鲁德.斯坦(Gertrude Stein)奄奄一息。忽然她睁开眼睛问围在她身边的朋友:「答案是什么?」这是无比美丽的,几乎是一个公案。问题尚未提出;她问:「答案是什么?」当然,没有人能够回答它。他们面面相觑。他们甚至无法理解她的意思。需要一位禅宗师傅,某个能够从他的心灵作出自发的、当下的反应的人。某个能够开怀大笑,或叫喊,或做些什么的人,因为这样一个问题--答案是什么--无法用语言来回答。
斯坦是说问题是这样的,它是无法表述的,但还是有问题,那么答案是什么?问题是这样的,它是无法说出来的。它是那么深,它无法被带到表层。但它还是存在,那么答案是什么?问题是这样的,它是不能与提问者分离的,好像提问者的整个存在成为一个问号:答案是什么?
他们面面相觑。他们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他们一定想:这个临死的人疯了。当问题没有提出时就问「答案是什么?」,一定是疯了,莫名其妙。没有人回答。没有人有足够的觉知来回答。没有人反应,因为事实上那儿没有人会反应。没有人如此当下地去反应。
「那么」,她坚持说:「问题是什么?」接着又是沉默。别人怎么能告诉你问题是什么呢?她显然是疯了。她显然已经不再正常。但问题是这样的,不可能说出它是什么。当你说的时候,你违背了它。当你用语言表达的那一刻,它就不再相同。它就不再是心里有的同一个问题。一旦它被文字化,它就成了一件头脑的东西。它看上去几乎是琐碎的,几乎是表面的。你无法提出终极的问题。一旦问了,它将不再是终极的。
只有一位师傅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是一位美丽的女子,一个美丽的人,心领神会。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在这个公案里开花了。你一定听说过她那句几乎成为陈言滥调的著名的话: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关于玫瑰,除了说它是一朵玫瑰,没有什么可以说。你能够说的关于它的一切都将使它虚假。它只是以它那不同寻常的美丽,以它那莫名的芳香,作为一个事实存在着。你无法将它理论化。无论你作什么推论都将是关于别的什么的,而不是关于这朵玫瑰的;将是一种镜子里的映象,不是真实的东西。
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没有什么更多的可以说。当你说: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时,你什么也没有说。如果你去一个逻辑学家那里,他会说这是同义反复;你在毫无必要地重复相同的词。你没有说任何东西。而在说: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么」,她坚持说:「问题是什么?」沉默依然没有打破。没有人能够作出反应。
你可以不断地思考生命与死亡,你可以不断地制造许多理论和虚假,但整个的哲学只是垃圾。生命依然没有回答,死亡依然没有回答。在那一刻,斯坦在问生命与死亡;关于那生命,也关于那死亡--关于终极,关于基质,关于你生命的基础。她在问:我是谁?但哲学家没有回答。哲学家曾试图回答;几个世纪的思考和推测,但整个努力是空的。
奥马尔.卡亚姆(Omar Khayyam)说:「我自己年轻的时候确实经常急切地去医生和圣人那里,听到了关于这个那个的伟大论断,但从来没有从我进去的那扇门出来。」
关于这个那个的……许多论断,许多推理,但说来说去,从来不在点子上,旁敲侧击。许多兴奋的推断进行着,什么也没有出来。看来只是卿卿抓狐。没有什么会出来,因为生命不是哲学问题。任何只是哲学的答案将不是答案。生命是存在。只有一个存在的回答能够满足你,不是一个别人给予的答案;不是一个由头脑编织的、制造的答案;不是一个从经文里借来的答案,而是一个在你的生命中产生的答案--开花,茂盛,把你的整个存在带入一种明白的状态;让你完全地觉醒。那将是一种实现,不是一种答案而是一种实现,不是一种答案而是一种启示,不是一种答案而是一种体验--存在的。
这就是十牛图的整个故事。探寻是存在的。禅是最为直接的方式。它直接地走向目标。它从来不东奔西走,它从来不绕来绕去。它不是旁敲侧击;它就像箭一般直接。
西方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路德维格.维特根斯坦(Llld-wig WittgEnstein)非常接近禅的方式,他几乎已敲响了门。他说:不是世界上怎么会有神秘事物,而是它存在。世界存在,是真正的奥秘。不是怎么会有你,不是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你在这里的目的,而只是你存在,我存在,这是最伟大的奥秘。当答案无法用语言表达时,当问题也无法用语言表达时。
它让我想起:
一个人去找佛陀,他说:「请不要用语言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我听老人说,答案是这样的,它无法用语言说出来。」
佛陀笑着说:「当然,你听到的是对的;但不要用语言提问,那么我也不用语言回答你的问题。」
接着那人说:「那是不可能的。」那时他明白了:如果问题无法形成,答案怎么能形成呢?如果问题本身无法提出,你怎么能要求一个答案呢?
维特根斯坦是对的。当答案无法述诸文字的时候,问题也无法述诸文字,谜不存在。问题无法述诸文字,答案也不能,那么谜在哪里?问题在哪里?
这是一个伟大的洞见。问题不存在--是由头脑制造的,是一种头脑产物。如果问题能够形成,那也能够去回答它。
有人问维特根斯坦:「那你为什么继续写着如此美丽的书呢?」他的著作《逻辑哲学论》最近被誉为整个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著作之一。「那么你为什么继续写书呢?如果问题无法形成,答案无法给予--那么为什么?」
他说:「我的论点以如下的方式起到说明的作用:每一个明白我的人最终会认识到它们是没有意义的。」让我重复一遍:「每一个明白我的人最终会认识到它们是没有意义的。」他把它们作为攀越的阶梯。他必须,这么说吧,在他攀上去之后把梯子扔掉。
当你明白的那一刻,无论我说什么也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你不明白,那么它看上去是有意义的。所有的意义都是因为误解。如果你明白,那么所有意义都消失了;只有生命。意义是头脑的,头脑的一种投射,头脑的解释。那么,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一甚至这些话也不存在。只有玫瑰……只有不带任何名字,不带任何形容词,不带任何定义的玫瑰。只有生命--突然间没有任何意义,不带任何目的。那是要认识的最伟大的奥秘。
因此意义不是真正的探索。真正的探寻是面对生命本身-一本来的,赤裸的。
所有的问题在某种意义上都是愚蠢的,所有的答案也是。所有的问题在某种意义上都是愚蠢的,因为它们都是头脑的产物,头脑是你与真实之间的阻隔。头脑不断地制造问题,它拖延了探寻。它让你相信你是个伟大的探索者,因为你在问这么多问题。但因为你的提问,你在你周围聚集着云雾。首先,你会问,然后问题将包围你;接着你会得到一些答案,那么答案将包围你--在你和本来的、野生的、赤裸的生命之间总是存在一道障碍。它既不是问题也不是答案,它是一种启示。当头脑不在时,它向你显露。它只是存在,显示着它的一切荣耀,以它的完全而存在。
但人不断地提出问题,在他看来这种提问就是一种伟大的探索。它不是。一切问题,一切答案--都是游戏,一切都是游戏。如果你喜欢你可以玩,但通过它们什么也不会解决。人们总是在问,一直到他们生命的终点。
但格德鲁德.斯坦做得很好。她在最后一刻显示了禅的品质。她证明了自己是一个明悟的、觉醒的人。当然,那里的人无法领悟她显示了什么。她会在东方被了解,而不是在西方。那里她一定被看作好像在临死前她发疯了--因为我们的问题在继续,同样愚蠢的问题。甚至就在那个边缘,当死亡来临时,我们继续提着那同样平庸和陈腐的问题,我们还在寻找着答案。
我曾听说,有一次在银行,抢劫银行者把一张字条推到出纳员面前,上面说:「把钱放在一只包里,傻瓜,不许动。」
出纳员很快地写了一张字条,推了回去。「把领带拉直,笨蛋。正在给你拍照呢。」
甚至在死亡的那一刻,你还会拉直你的领带因为正给你拍照呢。人总是对镜子感兴趣。人总是对别人怎么想他,别人怎么说他感兴趣。人一直在创造他自己的美好形象。那是你整个生命的努力。有一天当你消失,你的形象落入了尘土。从尘土归于尘土,没有留下什么。
要觉醒。不要对形象过分感兴趣。对真实--你内在的真实感兴趣;它是你的能量。它与任何其它人没有关系。自身认识不需要镜子,因为对自身的认识不是一种反映。自身认识是一种直接的、当下的面对;你与你自身的存在面对面。
第七段经文,牛超越了。
骑着牛,我到家了。我平和安详、牛也可以林息了。黎明来临。在喜悦的平和之中,在我居住的草屋里,我放下了鞭子和绳索。
牛超越了……
一旦你成为你头脑的主人,头脑就被超越了。当你成为你的主人的那一刻,头脑就不复存在。只有当你是奴隶时它才留着。一旦你掌握了牛你骑上了它,牛消失了。只有当你不是主人时,牛才从你处分裂出去而存在。这是必须明白的。
如果你不是主人,你始终是分裂的,你始终是割裂的,零碎的。一旦你内在产生了优势,一旦有了觉知和纪律--鞭子和绳索,分裂消失了。你成为一体。在那个一体中,牛被超越了。那时你不再看到你自己与头脑的分裂。那时你不再看到你自己与身体的分裂。那时你不再看到自己与整体的分裂。你成为一体。
所有的主人都与存在一体;只有奴隶是分裂的。分裂是一种疾病。在健康中,你没有与整体分裂,你与它融为一体。
只要尝试去了解。当你头痛时,你的头从你处分裂了。你观照过它吗?当头痛不停地在里面敲打,在里面碰撞时,你的头与你是分裂的。可当头痛消失的时候,头也消失了;你不会感觉到它,那时它不再是分裂的,那时它成为你存在的组成部分。
如果你的身体完全健康,那你就没有任何身体的感觉--好像你是没有身体的。没有身体是完全健康的定义。如果某处疼痛,你马上就会觉察到--那种觉知就是分裂。你脚上有根刺,或者鞋子挤脚,那就有分裂。当鞋子完全合脚时,分裂被超越了。
你觉察到头脑因为你的生命不是一种和谐;有某些不调和,某处走调,离了谱。你的内在不断地有什么东西乱了方寸,于是你感到分裂。当一切都入调与和谐时,一切分裂都被超越了。
这是第七段经文。骑上牛……一个人骑上他自己的能量。能量没有向别的方向运行,你没有向别的方向运行。现在两者都向着一个方向运行。不再有争斗,分裂消失了。你没有与河流搏斗;你在流动,骑在河流之上。忽然间,你不再与河流分离。
进入一条河。先试着逆流而上--对抗、争斗,你将看到河流在与你对抗,你将说河流试图打败你。你将看到:河流最终将打败你……因为你疲倦的时刻将会来到,你将看到河流得胜,你被打败。
然后尝试别的方法:随着河流飘浮,顺流而下,渐渐地你将看到河流不再与你作对。事实上,河流一点儿都没有和你作对;甚至当你逆流而上时,河流也没有和你作对。只是你在对抗,你在一种自我中心的情绪中;你试图赢,你试图战胜;你试图证明什么:「我是大人物」。那种当大人物的念头造成了整个的问题。
现在你谁也不是,随着河流飘浮,在一种深深的释放之中。河流不再与你作对--它从未与你作对!只是你的态度改变了,你才觉得河流完全改变了。但河流始终是相同的;现在你浮在河流之上。如果你能够完全地飘浮,甚至不费一点儿力去游泳,只是飘浮,那时你的身体与河流的身体融合了。那时你不觉察你的身体在哪里结束,河流的身体从哪里开始。那时你与河流在一个有机体之中。那时你将有一种高峰体验。与河流成为一体。忽然间一切界限都消失了。你不再渺小,你不再庞大--你是整体。
骑着牛,我到家了。那才是回家的路--因为家是起源,就是你出发的那个源泉,家不是别的地方。家是你出发的地方,你诞生的地方。家是源泉。如果一个人让自己处于一种深深的释放之中,他到家了。「家」意味着一个人到达了生命与存在的源泉,一个人触摸到那个开端。
骑着牛,我到家了。我平和安详。
你不会有别的平和。平和的唯一途径是不做。平和的唯一途径是在一种深深的释放之中,臣服,与生命的能量合一。
我平和安详。牛也可以休息了。
不仅你能够休息,牛也能。不仅你能够休息,河流也能。当冲突持续时,你不能休息神也不能。记住这一点,这是始终要记取的十分有价值的东西。如果你不平和,神也无法平和;如果你不快乐,神也无法快乐;如果你不喜悦,神也无法喜悦,因为你是他的部分,整体的部分。你影响他多少,他也影响你多少。
生命是互相联系的。每一件事物都是与另一件事物互相联系的。这是生态学,一种互相深切相关的合作关系。一种相关性存在。如果你不快乐神也无法快乐,因为你是一个部分。就好像如果我的腿不快乐,我怎么能快乐?那种不快乐影响我。不仅你陷于深深的麻烦,你的生命能量也与你一起处于深深的麻烦。不仅你困惑不安,你的生命能量也变得困惑不安。
我平和安详。牛也可以休息了。黎明来临。在喜悦的平和之中,在我居住的草屋里,我放下了鞭子和绳索。
现在鞭子和绳索不必要了。鞭子意味着觉知,绳索意味着纪律。当你来到一个点上,那里你能够感觉到自己与河流的生命合一,那就不需要党知和纪律了。那就没有必要静心了。那就没有必要做任何事情。那时生命为你做。那时一个人可以休息了,因为一个人能够完全地信任。那时甚至连觉知都不需要了。记住。开始,觉知是需要的。开始,甚至需要纪律。但随着你灵性的成长,梯子被超越了,现在你可以扔下它了。
在我居住的小草屋里,我放下了鞭子和绳索。
记住:一个圣者只有当他放下鞭子和绳索时才是一个真正的圣者。那是标准。如果他还尝试祷告、静心,做这做那,约束他自己,那么他还没有开悟。那么他还在那儿继续做着什么。做聚集自我。他没有到家。旅途还得去走完。
中国有个美丽的禅的故事:
一个非常富有的女人对一位僧人尊崇了30年。僧人非常优美,总是觉知的、有纪律的。他有一种当你的生命井然有序时才有的优美--一种清澈,一种新鲜。那女人非常老了,她濒临死亡。她从城里叫来了一名妓女,对妓女说:「在我离开我的身体以前我想知道一件事--这个我尊崇了30年的人有没有到达。」
怀疑是自然的,因为那人还没有放弃鞭子和绳索。
妓女问:「我该怎么做呢?」
女人说:「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你只要在半夜进去。他将在静心,因为他在半夜静心。门从不关闭,因为他没有什么可以被偷的,所以你只要开门,只要看他的反应。开门,走近,拥抱他,然后回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我尊崇的是一位真正的师傅还是一名平庸之辈。」
妓女去了。她开了门。一盏小灯亮着,那人在静心。他睁开眼睛。看见了妓女,认出了妓女,他害怕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他说:「什么!你为什么来这里?」当女人试着拥抱他时,他试图逃避。他在颤抖和愤怒。
女人回来告诉那一位老妇人发生了什么。老妇人命令她的侍从烧掉她给这人造的屋子,与他断绝。他哪儿都没有到达。老妇人说:「至少他可以善良一些,慈悲一些。」
这种恐惧表示鞭子还没有放下。这种愤怒表示觉知还是一种努力,它没有变得自然,它没有变得自发。
第八段经文:牛和自身都超越了……
先是牛被超越了--头脑,头脑的能量,生命,生命能量,被超越了。随后,当你超越生命时,你超越了自己。
牛和自身都超越了。
鞭子、绳索、人和牛--都融入了虚无。这天堂是那么广阔,没有讯息可以粘污它。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一片雪花怎能存在?这里有创始者的足迹。
头脑消失的那一刻,你也消失了--因为你在抗争中生存。自我在紧张中存在。对于自我,两重性是必需的。它无法在非两重性的现实中存在。那么只要看看:当你在对抗的时候,你的自我变得非常尖锐。观照24小时,你将看到你自我的许多高峰和许多低谷,许多时候你将感觉到它不在。如果你不与任何东西对抗,它就不在。它依赖于对抗。
于是人们不断地寻找途径、手段和借口去对抗,因为没有对抗他们就开始消失。它需要不断的创造,就像一个人蹬自行车一样。你必须不停地蹬;只有那时自行车才持续地运行。一旦你停止蹬车,自行车迟早会翻倒。那是一个奇迹:只是靠两个轮子,对抗所有地心引力,你不断移动。但必需持续地蹬车。
自我是一个奇迹:最为虚幻的东西,看起来却是最为坚固和真实的。人们为它而生,为它而死。但它需要不停地蹬踏--那种蹬踏就是你的对抗。于是,你没有抗争就不能活。你会找到这样那样的途径。如果你找不到别人,你将开始与你的孩子对抗。你将开始与你的妻子或丈夫对抗,有时没有任何理由。事实上,不需要理由;所有的理由都是合理化。但你必须对抗,不然你开始消失,你开始融化。你开始坠落,好像是在一个深渊,一个无底的深渊。
早晨,当你刚从睡眠中醒来,有那么几秒钟的无我状态。那就是为什么你觉得那么纯净、清澈和贞洁。但世界即刻就开始了。甚至在夜晚,在你的睡眠中,你继续对抗,你继续制造恶梦,以至自我的线索并没有完全失掉。
自我只有在冲突和对抗中才是可能的。如果你没有什么要对抗,你将创造这样或那样的途径去对抗。
有一天我正读到关于一个人从不和他妻子吵闹的事,邻居们都想知道他是什么类型的人。他从工厂里回家总是笑哈哈很快乐,从不烦躁,从不紧张。甚至他妻子有时也在想:他从不吵闹,从不发火--怎么回事?
于是所有邻里都聚集在一起询问,那人说:「并没有什么。在工厂里……」他在一家玻璃厂工作,那里每当有什么不合规格时,就给他,由他砸碎--那就是他的工作。碟子、杯子、眼镜--他整天都在砸碎它们。他说:「我觉得那么开心,没有必要与任何人对抗。已经太多了!我觉得在世界之巅。」
你知道;每当妻子感觉不好时,更多的碟子会被打碎,更多的杯子将会跌落。一定是这样。自我找到这样那样的途径,任何东西--想象的,甚至想象的--也可以,但有些东西必须被打破。于是对抗产生了。
伐木者,伐木工,都是非常安静的人。他们的心理是不同的:整天伐木,他们的火气被出掉了。他们一直在发泄。他们不需要动态静心。你会发现他们是非常可爱的人。猎人是非常可爱的人,他们的整个工作是暴力,但他们是非常可爱的人--找不到比猎人更好的人。他们不需要带着他们的自我对抗你;他们对动物已经做够了。
你一定听说过圣者:魔鬼来诱惑他们。没有;魔鬼不存在,这是他们自己的想象。他们需要某些对抗,不然他们感觉很坏。他们的自我无法存在:他们不再是市场的部分。那种你死我活的竞争不再是他们的,他们被从中扔了出来。现在,哪里去保存自我,怎么来保持自我?他们不在政界--哪里去保存自我?他们不是诗人、画家--哪里去保存自我?他们不做什么,不与任何竞争者对抗,于是他们制造想象中的敌人--魔鬼--他们开始与魔鬼对抗。
在印度,我们在《往事书》和古老经文里看过许多故事,每当圣者在静心的时候,来自天堂的美丽女人诱惑他们。但为什么有人要担心呢?他们静心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有人要有兴趣去诱惑他们呢?可阿布沙罗斯,来自天堂的少女在他们身边跳舞。他们狠狠斗了一场!他们试图征服诱惑。
这都是想象的。他们离开了真正的敌人,现在他们制造假想敌,因为没有敌人自我无法生存。对抗是必需的;真实、不真实,不是问题。如果有对抗,你就能存在。如果没有对抗,你就消失。那么我能够给你的最大信息是--记住--你必须来到一个放下所有对抗的点上。只有那时你将超越你自己。只有那时你将永远不再是小我,渺小的、丑陋的自我。你将超越它,你将与整体、鞭子、绳索、人和牛--都融入了虚无。
在一切都失去时一种伟大的虚无产生了。这种空不是否定的:它是一切存在的源泉。但它没有界限。
这天堂是那么广阔,没有讯息可以砧污它。
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一片雪花怎能存在?
就像雪花将消失在一场熊熊大火之中,在这完整的巨大能量中一切消失了--鞭子、绳索、人和牛。
这里有创始者的足迹。
在这里,你第一次发现了佛陀行走的地方。在这里,你第一次发现了开悟者的芬芳,他们存在和完成的意义。这里你倾听他们的歌唱。一个新的空间打开了门。把这个空间叫做:涅梁、解脱、神的王国--随便什么你喜欢的东酉--但某些与你至今所知道的世界截然不同的东西打开了。这里有创始者的足迹,所有的伟人走入了虚无并消失在其中。
第七段经文的散文式注解:
一切都是一条规律,不是两条。我们只把牛作为一种暂时的对象。就像兔子和陷阶,鱼和网的关系。就像金子和杂质,或者月亮钻出云层。一条洒满清辉的小路在无尽的时间里穿行。
一切都是一条规律,不是两条--一是存在的本质。二是我们的想象。我们在整个生命中渴望爱。对爱的渴望不是别的什么,而只是一种症状,在一存在的地方,我们创造了虚假的二。
你无法找到一个对爱没有深深的需要的人……想爱,想被爱的人。为什么对爱有这么多的渴望?一定是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这就是根深蒂固的东西:生命是一体;我们想象自己是分裂的。现在那种分裂变得沉重。它是虚假的并是一个负担。爱不是别的,只是再次与整体合一。于是就有被爱的欲望,于是就有被需要的欲望;于是就有某人应该接受你的爱的欲望。看来与整体合一是困难的。至少有人将接受你,至少在一个人的门前你将能够跨越鸿沟。
那就是为什么如果你没有爱,你就不停地想着爱。那成为一种追逐;它追逐你。它始终在你周围游荡。如果你正爱着,那么第二件事发生了:爱,无论有多深切多热烈,似乎总不满足;似乎缺少了什么。那些没有爱的,他们寻觅爱;那些正爱着的,他们觉得需要更多。大凡有情人总是在内心深处被大大地挫伤,他们相遇,他们来到一个似乎一切都将消失的点上……但他们再一次被扔回到他们自己。他们有亲密的闪光,而不是整体的。如果你爱得好,那么祈祷或静心的愿望就产生了。
祈祷的愿望是:我试过,我发现爱发出光芒。但光芒使你甚至比以前更渴。一个人渴了,他来看一条美丽的河,一座喷泉--清凉的。一个人听见喷泉的歌唱,然后它消失了--他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更渴。那些没有爱的,他们受苦;但他们的受苦比起那些真正爱着的人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们所受的苦是巨大的;他们所受的苦是非常钻心和紧张的,因为他们亲密而又遥远。王国眼看就在角落,他们走得越近,它就离得越远,看上去就像一条不断后退的地平线。
爱是向着神的第一步;祈祷是最后的--或者静心,是最后一步。爱教给你一种新的干渴,新的饥饿;因此爱是美丽的。人们来问我关于爱,我对他们说:进去,明明知道我正把他们送入一种危险。我不把他们送进一场深深的爱让他们得以满足。没有人曾经满足过。我把他们送入一场深深的爱恋,好让他们真正地渴求,让他们如此渴求,只有神能够满足,别的什么都不行。
爱给你准备了一种巨大的渴求,一种对神明的渴求,因为你在别人处看见了闪光,有些时刻你看见了神或女神。在别人处你看得很深你找到了安慰;一种平和降临于你。但它是暂时的,片刻的,来了又去;更像梦幻的东西而不是现实的。
一个人来找罗摩奴阁(RamanUja),他说:「我要与神相爱。给我指路!」
罗摩奴阁说:「首先告诉我一件事:‘你爱过别人吗?」
那人说:「我不管这尘世和俗事,爱啊什么的,我要神。」
罗摩奴阁说:「请再想一想。你爱过任何一个女人,任何一个孩子--任何人吗?」
那人说:「我对你说:我是个有宗教的人;我不是俗人,我不爱任何人。给我指路,我怎么才能到达神。」
据说罗摩奴阁开始哭泣。泪水涌上他的眼睛,他说:「那么这是不可能的。首先你必须爱某人。那是第一步。你在要求最后一步,却连第一步还没有走?去爱什么人吧!」
只有当爱解不了你的渴时,神才成为一种需要。但这两种需要是在同一条道上的。基本原因是我们不是处在与整体分裂的现实之中,但我们以为我们是分裂的。于是,欲望产生了:如何与整体合一?
第一步是与你能够爱的人一起走的,然后第二步将按照它自身的节奏从中出现。一种真正的爱必然引向祈祷。如果一种爱没有把你引向祈祷,它还不是爱,它不是真正的爱,因为一种真正的爱必然证明它是不够的。需要更多。一种真正的爱把你带入圣殿的门--一定是的。那就是真正的爱的尺度。
一切都是一条规律,不是两条。我们只把牛作为一种暂时的对象。
现在经文说:牛没有与你分离;它只是一个暂时的对象。在你的误解中,必须这么想。它只是一种虚幻,用过就被扔进垃圾堆,用过并超越了。所以不要继续不停地对抗。对抗不应成为一种永恒的事态。对抗只是一种手段。记住这点。
我见过一生都在对抗的人;不仅是这一世,在他们的前世中,他们也打了又打--他们成了士兵。现在他们完全忘记了目标。现在对抗本身成了目标!现在他们继续对抗,通过对抗他们不断地积累一个微妙的自我--也许非常虔诚,但仍是有毒的。他们不断地积累一个微妙的自我。苦行者、僧侣……看着他们你将发现一个非常尖锐的自我,钢铁般的。在世人中不是那么尖锐;因为世人知道他们是无知的。
我听过一个故事:
尽管违背他的良好判断:「个人,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还是答应他十几岁的儿子和侄子,对他们一起凑合装成的摩托车作一次试骑。当那破车拐弯失败,最后撞得晕头转向地停在一片田野上,他把头埋进他颤抖的双手。
「你伤着吗,爸爸?」儿子问。「要去看医生吗?」
「不,」他想了想回答:「只有蠢驴才会骑这破玩意儿,把我送到兽医那里去吧。」
世人知道他是个蠢货。他的自我不会非常尖锐。他知道他在做蠢事。他知道--十分清楚他在做蠢事,可觉得软弱。也知道,他在进入旧的圈套,旧的跑道,旧的常规。他是个弱者--他知道,后悔。许多次他决定不再进旧圈套,但又去了。他知道他的软弱,他的局限。他的自我不会太尖锐。
有一次,摩拉.纳斯鲁丁去看心理医生。他说:「我没有多少钱,我没时间浪费在那张躺椅上,我只想问你两个问题。」
心理医生说那不是他通常所用的工作方式,但既然如此,他可作一次例外:「你的问题是什么?」
摩拉说:「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一个人有可能爱上一头大象吗?」
心理医生对此严肃地考虑了一会儿。最后他说:「不,一个人爱上一头大象是不可能的。」
摩拉看上去很失望:「医生,肯定吗?」
医生说:「那是毫无疑问的。」
「好吧,那么」,摩拉说:「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你知道有人会用一只过大的订婚戒指吗?’」
普通的世人知道他在某一点上是愚蠢的。他的恋爱是一场愚蠢的恋爱;他爱上了一头大象:金钱、权力、威望。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他知道他某一点上在出错,但无法抵抗,觉得无法阻止自己,觉得软弱。他不会有一个巨大的、尖锐的自我。
但是有宗教的苦行者,远离尘世去了喜玛拉雅山,感觉极度地自我中心。他的自我非常尖锐,像一把剑。当然,它不伤任何人,因为他离开了尘世。他离开尘世是好的。它伤害他自己,是自我毁灭。
在尘世中的人,他们的自我伤害他人。远离尘世的人,他们的自我只伤害他们自己。他们变成了受虐狂。他们开始与自己对抗并摧毁自己。事实上他们在他们制造的痛苦中,在他们强加于自己的苦难中开始了一种微妙的、变态的快乐。一种非常变态的放纵。
记住这一点:如果我对你说要觉醒,这只是一种手段。如果我对你说要有纪律,这只是一种手段,对你有用的一种方法,不要把它当成目标。始终记住:有一天它必须被超越,因此不要与它有深层的联系。
这是非常困难的。首先我必须教人们如何静心;把他们带入静心是困难的。犹犹豫豫地……他们制造了各种困难,但我设法迫使他们进入静心。然后当我要他们放下的时刻到来时,他们不想放下。起先他不愿意进入此道,然后他又变得过分依附此道。现在他们认为如果放开此道,他们的一生都浪费了--好像现在他们依赖于台阶、梯子。起先他们害怕上去;现在他们不准备离开它。
静心是好的,它是治疗性的。「静心」(meditatbo)一词来自「药物」(medicine)的同一词根。它是治疗性的。当你生病时需要一种药。当你健康时,药物必须被超越。它不是一个目标。你不应该总是带着药瓶。没有必要为你的药物骄傲。
静心必须被超越。
觉知必须被超越。
纪律必须被超越。
当一个人必须自发地生活的时候--伐木,从井里打水,饿的时候吃,困的时候睡,完全平常地运作;不再是尘世,不再是来世,不再是唯物主义者,不再是宗教的。只是简单、平常。一个真正拥有这些品质的人是无法分类的。你无法把他说成世俗的或宗教的。他是超越类别的。他是超越逻辑的。
我们只把牛作为一种暂时的对象。就像兔子和陷欧,鱼和网的关系。就像金子和杂质,或者月亮钻出云层。
当月亮钻出云层的时候,有云只是偶然的。它不是月亮的本质。当月亮躲在云层后面的时候,那时仍然是同一个月亮。当它从云层里出来时,它也是同一个月亮。没有什么变化。云层只是一种暂时的、片刻的情况。
头脑是云。思考就像云层。你是月亮。尘世像一片云;它对你没什么不同。在你的内在本性中它一点儿都没有影响你。你依然纯洁,你依然神圣。
那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坚持你现在就是神。没有必要推辞。也许有云,但那没什么不同。你能认识到你的神性,哪怕藏在云层背后。月亮还是同一个月亮……一条洒满青辉的小路在无尽的时间里穿行。
第八段经文的散文式注解:
平庸离去了。头脑没有了局限。我不追寻开悟的状态。我也不留在没有开悟存在的地方。因为我不在这情形中徘徊,眼睛看不见我。如果几百只鸟儿在我的路上撒满鲜花,如此的赞美毫无意义。
平庸离去了……头脑就是平庸。人们说某人有一个平庸的头脑;那是错的,因为所有头脑都是平庸的。头脑就是这样平庸的。记住:平庸是头脑自身的本质。
神明不是头脑的,神明是超越的。当头脑不在时,就有了神明。当月亮不躲在云层后面的时候,你可以看见它-一辉煌,闪耀。当它躲在一片云后面时,云朵阻挠了光辉;它无法达到你。那你就看不见它的辉煌。没有头脑都是一个躲在云背后的辉煌的月亮。云是头脑:你是没有头脑。
平庸离去了。头脑没有了局限。
当局限没有的时候,头脑也没有了。
我不追寻开悟的状态。
在这个完成的时刻,谁在乎开悟?禅里面有许多美丽的故事。
有人来找一位师傅,他请求:「我要成佛」--师傅狠狠地打了他一下。
那人说:「但为什么?你为什么打我?我的请求错在哪里?」
师傅说:「你是个佛,你要成佛?那是不可能的!」
一个佛试图成佛是不可能的。所以需要猛击一掌把你带回家,把你带回你的觉知……你在胡乱要求。你是一个佛。
有时,发生过就此一击,那人即刻开悟的事情。这一定是合适的时间。那人一定探索了许多世,对整个旅程厌倦了。对整个旅程困乏了,准备好了--就像骆驼蹲下需要最后一击一样,那一击就起到了最后一击的作用。
但这是真的--你已经是你在探求的东西。
探寻者就是探寻。
目标不是在遥远将来的某个地方。它就在你的脚下。它正在你站立的地方。你可能需要时间去认识它,你可能需要几世去认识它,但那没有什么不同。你认识的那一天,你会嘲笑它整个的愚蠢--它就在你的脚下。
平庸离去了。头脑没有了局限。我不追寻开悟的状态。我也不留在没有开悟的地方。
所有的状态都超越了:开悟,没有开悟;尘世、涅盘--一切都超越了。
因为我不在这情形中徘徊,眼睛看不见我。
这第八幅画里面没有什么:一个里面什么也没有的圆圈;既没有牛也没有牛后面的追寻者。鞭子、绳索、牛、奋斗者,一切都消失了。纯净的空。
这第八幅画是道家的最后一幅画,因为道教不能看到还会发生些什么。完成了!一切都消失了。没有什么发生,现在还会发生些什么?一切都被超越了。纯粹的超越发生了,现在还会发生什么?但廓庵又创造了两幅画---一定是个伟大的创造者--那是我们将要讨论的随后两幅画。但这是道家的最后一幅图。
这是道和禅不同的地方,这也是佛教和禅的不同。佛陀也会喜欢这第八幅作为最后。他的子弟,菩提达摩、廊庵和巴索(Baso)比师傅走得更远些。禅不仅是佛教,它比佛教更多。它是终极的开花--好像佛陀也被推进了。那么几笔,杰出的几笔,整个脸面改变了。
禅给世界带来了一种全新的宗教。
禅将是未来人类的宗教,因为它教给你如何放弃,它也教给你如何放下这种放弃。它教给你如何超越这世界,它也教给你如何超过这种超越。它看似矛盾但它不矛盾,因为当你超过这种超越时你回到了世界;圆就完整了。
对于佛陀这个圆还有一些不完整。涅盘依然是涅梁,尘世还是尘世--分裂的。开悟的人仍是开悟的人,没有开悟的还是没有开悟--分裂的。禅把它们联系起来。终极的开花是当一个人既不是开悟的也不是没有开悟--超越类别。他活在这个世上又不活在这个世上。他活在这个世上但世界不活在他里面。他成了一朵莲花。
做一朵莲花,在水里,又不让水碰到你。
去喜玛拉雅山并在那里纯净不是很难的。你还能做什么?你必须是纯净的,这几乎是无助的。
把你的喜玛拉雅山带回世界。让你的喜玛拉雅山此时此地就在这世上,在市面上,那就有尺度,有验证。
真正的尺度是这个世界。如果你真正到达涅梁你将回到这个世上来,因为现在没有恐惧了。现在你可以在任何地方。现在甚至地狱是天堂,黑暗是光明,死亡是生命。现在没有什么能够诱惑你。你的到达是完全的、彻底的、终极的。
做一朵莲花!
今天就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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