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倓虚大师示寂前后

  “呵”!大师说:“人死还要个什么样?生不说是生吗?死不说是死吗?你还要个什么样?难道没有个样鱿不许死?岂有此理。”停了一会大师又接看说:

  “你看!外面山光水色,你现在又眼光光看着我,此情此景,如果我马上一口气不来,即刻死去,这大好现量境,不就是个“样”吗?另外再到那里去找样?

  “一般来说:在临死之前,写一个遗嘱,作一首偈,如果不这样呢,是不是就不许死啦!”

  这样大师作吉祥卧,右手曲肱而枕,左手在谈话时,还不断做手势,等大师休息了片刻,我又接着问:

  “你老一生有两种业;一是慧业,二是事业,慧业方面,你老自己所写的东西,都已出版了,一生经历,有一部影尘回忆录,也流传下去了。但事业方面,譬如你老一生建设了许多地方,临走有没话吩咐?有没什么安排?”

  “唉!”大师叹一口气:“国内的,因现在时局造成这样,许多地方都没消息,不要说了。在香港的几处地方,都在你心目之中。这些地方,并不是我有这么多力量来建设,有之,都是十方施主的力量。不过,佛菩萨利用我这个色壳子,建设起这些地方来,宏扬佛法,利益众生。因我年纪大,六根不好使唤了,不能去奔走,于是找几位帮忙的,在你们同学之中,三三五五的,找他们去办理,由我来担任个虚名。办不通的,有我来想办法。

  “俗语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替我来往办此事,当然有相应也要先轮到他们,这是一定的道理,现在我办事是这样,将来你们办事也是这样。”

  说到这里,大师闭上了眼睛,沉思了一会又说:

  “世闻事,吃亏的未必不是占便宜,占便宜的也未必不是吃亏。”

  “表面上看来,常在我跟前的,常到我这里来的,似乎比较近些,不在我跟前,不常来的,似乎疏远些,其实一样!”说到这里,大师又举其左手说:

  “手掌是肉,手背也是肉,十个指头,咬咬那个,那个都痛!”

  “我在未出家前,即研究佛法,劝人为善。出家后几十年,抱定宗旨,仍是弘扬佛法,福国利民。现在我有病,你们大家惦念着来看看我,其实,不必来看我,我一生的宗旨是弘扬佛法,你们在外边弘扬佛法,就等于来看过我了。如果不能弘扬佛法,来看看我又如何?我们都是佛弟子,蒙佛的恩,如果你们能抱定宗旨,弘扬佛法,既可以报师恩,又可以报佛恩。现在我有病,大家来看看我,这是人情,至紧要还是弘扬佛法。”

  “几年来,佛菩萨利用这个色壳子,也建立起几处地方,我的宗旨正建起这些地方来宏扬佛法,至于这些地方将来是谁的不是谁的,谁管理不谁管理,那是后人的事,现在我已快死的人,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出家人受十方施主供养,要知恩报恩。十方善信,供养出家人,是为他能修行,弘法利生,出家人能好好修行,弘法利生,就对佛恩、师恩、父母恩、施主恩,都报答了。我老了,就要死了,今后希望你们大家能替佛教装装门庭,撑撑架子(引用谛老的话)自己要站住脚根,把握住自己,不然在外面渡来渡去,渡不了众生,反而众生渡了去,那就太辜负自己啦!”

  这时大师仍然闭看眼睛作吉祥卧,说话声响微弱低沉。过去,我给大师记述回忆录时,有许多问题不明白的,经常随时入室去请教,大师有时一谈几小时,现在大师有病,当然不敢让他老多辛苦,不过想到大师这是最后了,为利众生计,仍然要请示几句,我说:

  “老法师一生弘法利生,教导学人,对于修持方面,还有什么话说吗?

  “修行并没有什么巧妙方法。”只是“回生换熟”。离开本性生疏了,回头来换成熟的,恶习气熟练了,回头来把它放下换成生的。其实,都是原有的,自己不认识罢了。

  “平素我常劝人“看破!放下!自在”!这说是“回生换熟的好方法。世间事千差万别,烦恼多端,看的破说放的下,放的下就得自在。看不破就放不下,放不下就不自在,看破了就放下了,放下了就自在了。

  “圣性无不通,顺逆皆方便,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一个人能顺逆缘中,无取无舍,喜怒法内,无忧无瞋,时时检点身口意,念念息灭贪瞋痴,修行能事,毕于斯矣。”

  接着我又问大师:

  “你老以因缘示现,未出家前,即修持佛法,出家后仆仆于弘法道上,舍己度人,所证者何”?

  大师一无含糊的说:“我有病,几天没吃东西,肚里饿的难过,弄两碗来吃下去,肚子就不饿了。”

  “现在体弱,坐起来觉气短,躺下来把枕头放的不高不低正合适”。

  说过这话之后,约莫沉静了有五分钟,继续说:

  “未证言证,妄指点人,瞎人眼目者,是大妄语,该堕无间狱。

  在我眼里看你们都是佛,只有我是凡夫。”

  “我和平常人一样,一顿饭不吃说饿的难过。在佛法里我们所见到的也一样。譬如一大群,出远门走险道,我譬如是一个带路的人,走在头前,大家手牵着手,前边的望着后边的,后边的望着前边的,遇山跋山,逢水涉水,大家同出险境。如果头前人失了群,走的太快,距离太远,使得大家连影也望不到了,也失掉带路的意义了。

  “佛法里面,初果不知二果事,初地不知二地事,遑论其他。”

  说完了上面一些话,大师又乘性发挥,说二谛法,大约断断续续的说了约一小时多。这时有同门诸师站在大师房门口,几次用手势告诉我不要和大师说太多的话,以免老人家辛苦。但是,大师却健谈不休。后来,一位同学,佯称外面有事把我叫出去,这才使大师休息不再谈下去。这正所谓:“雁过长空影寒水,雁水无心影宛然,”大师本来无心留遗嘱的,这些棒呵之词,正好作了大师的最后遗言。

  大师到香江后,八十岁,和八十五岁两年,都生过病,病情严重的时侯,弟子们都掉看眼泪念佛往生。当时我独没流泪,似乎有一种特别感觉,知大师不会就去的。

  旧历六月十九,这一天立秋,我回南普陀照料学生过观音诞,廿和廿一两天,又忙着招生,廿一夜晚,忽睹一境,见一圆脸胖和尚,乘骡到一寺门口,拴缰休息,旋乘之而去。遂猛然而醒,亮电灯一看,正是十二点半。当时大师法体远和,已由图书馆回荃湾准备后事。这时我忽然想起,大师降生时,母梦一梵僧乘骡而至,翌日遂生师,今僧乘骡而去,知大师化事已尽,必生西去了。遂将此事记之于桌上日历以为证。

  第二天,即旧历六月二十二,我将此事告诉曾经候过大师五年的王元令居士,王居士说:“请师速去荃湾,事不宜迟。”于是先到香港,再去荃湾。在香港时,即接荃湾电话,知大师气虚已极,等我到荃湾见大师时,他老还在床上躺着,下午二时,大师摸了摸自己的脉膊说:

  “脉已乱了,请你们把我扶起,结跏趺坐,我要走了。”这时港九四众弟子闻讯,早已赶来给大师助念,楼上楼下都挤满了念佛的人,大师的多年同参,乐果老法师,另有二埋法师不断在耳边赞扬大师一生功德,给大师说法。

  由下午二时起,大师气息先由促而短,至六点十五分,大师一生净业圆成,娑婆印离,极乐印成,在说法及大众念佛声中,最后一息气断,大众顶礼送驾,悲泣不已。一代名满天下,望重佛门,中兴台教一代大师,从此示寂永离人间。

  大师圆寂后,弘法精舍监院师即忙着找人向外埠各有关方面打电报,港九四众弟子赶来送往生的人,也即刻组成大师圆寂奉安委员会。第二天,弘决精舍为大师开始起建念佛七、四十九日。下午四时,由乐果老法师说法,主持封龛典礼,诸山、及僧俗弟子等到来参加典礼者数千人。旧历六月二十八,大师圆寂后第一七,由华南学佛院众弟子举行念佛传供礼,以后每七均有各团体分别举行传供仪式。

  现在大师灵龛,暂停放于弘法精舍之涅槃堂,待七七四十九日佛事圆满后,到旧历八月十二日下午,再举行发龛茶毗仪式。

  此文写于大师圆寂后第一七(即夏历六月二十八日)以后发龛,茶毗等情形,到时再另写报告。

  佛历二五零七年(一九六三)夏历六月二十八日(阳历八月十七)大光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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